藏风(73)

“……”

虞寻一只手插兜里,另一只手接过纸,站回队列里的时候,流子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做口型说:“牛逼。”

高平阳照着清算名单,喊下一位:“柳知。”

流子收起大拇指上前一步。

高平阳:“你卖烟花?”

流子:“不是我,那个人戴着口罩,虽然口音和我有点像,也不知道是谁。”

高平阳:“……”

高平阳抽出两张纸:“两千,拿走。”

流子:“都说了不是我,他戴口罩了,很难认的。”

高平阳懒得跟他掰扯:“我滥用职权,就想让你写两千字。”

流子没话说了:“……”

高平阳喊下一个:“云词。”

云词站在刘声边上,往前走了步,问:“老师,我写多少。”

高平阳抽出两张:“你也两千。”

抽完,他发现云词还没走:“怎么?”

云词拎着那两张纸说:“再给我几张。”

高平阳:“?”

高平阳:“你要几张。”

云词想了想:“六张吧。”

“……”高平说,“让你写个检讨,你要那么多纸干什么,打草稿?”

云词:“我写六千。”

他声音很淡,说完之后余光瞥见虞寻在看他。

“检讨字数比他少,”云词接着说,“没面子。”

“…………”

高平阳心说现在的学生,叛逆成这样,这都要比。

居然还有主动要求多写点的。

高平阳:“你要是想要面子,就不该站在这,写检讨很有面子吗?学校元旦特意给你们断电,就是怕你们在寝室不规矩,你们倒好。就两张,拿了纸赶紧走。”

“行了,都出去,找空教室写,”高平阳发完纸,累了,挥挥手,“今天放假,你们有的是时间写,好好写,好好庆祝,热热闹闹在教学楼过年。”

由于参与人数太多,办公室和走廊都装不下,于是高平阳用钥匙开了好几间教室的门专供他们写检讨用。

流子在教室角落占了位置,翘着二郎腿,见虞寻进来,刚想招呼他过来一块儿坐着写。

但招呼声还没来得及打,就见他虞哥被云词一把拽了过去,两个人在前排角落一块儿坐下了。

“……?”

流子刚要站起来,他边上的空位坐了个熟悉的人。

李言解释:“我也不想坐这,没空位了。”

李言又说,“你干嘛?别去打扰他们两个比赛写检讨了。”

流子又坐下了:“操,他俩在比赛写检讨?”

李言:“那不然他俩还能干什么,刚才在办公室都因为字数少没面子了。”

“……”

也有道理。

写检讨,谁写得快也是一种实力。

流子打算先暗中观察,按兵不动。

然后他一扭头,发现李言已经照着百度抄上了:“……不是不能抄?”

李言抄得飞快:“这次这么多人,我不信他会查,我当一把赌狗。”

闻言,流子打开手机,默默加入赌狗行列。

浑然不知后排发生了什么的云词拽着人坐在前排角落,他进门的时候跟在虞寻身后,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手比脑子快一步,已经拽着人手腕,拉着他坐下了。

“……”虞寻垂下眼,去看两人藏在课桌椅下面的手,“?”

虞寻手腕温度很烫,也可能是他自己的掌心在升温。

他掌心圈住的腕骨硬得硌人。

云词松开手:“刚才人太多。”

虞寻“嗯”了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云词:“叫你你也听不见。”

虞寻却说:“不会,你的声音我不会听不见。”

虞寻话音落下,云词心跟着跳了一下。

“所以叫我干什么。”虞寻又问。

“……”

从昨晚开始,云词感觉自己的心跳一直在失衡。

在满目“星光”里,胸腔中的心跳声一度盖过阳台外面,所有人的喊叫声。

他捏着笔的手紧了一点,对于虞寻的这句问句,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闷声抬起手,从虞寻面前那叠白纸里抽出来一半。

“刚才在办公室里说了,”他在第一张纸上最上方写下‘虞寻’两个字,“我检讨字数太少。”

他又顿了下,“没面子。”

云词音色是惯有的冷淡,藏匿住了其他情绪。

虞寻:“所以你在帮我写么。”

云词:“是没面子。”

虞寻非要紧追着问:“没面子,你写我名字?”

云词:“……”

云词没再说话,实在说不出口“对我就是想帮你写检讨”,以前的话他会直接说一句“闭嘴”,但是现在却不想对着虞寻说这句。

虞寻也没再多说,他只是伸手又从云词那抽回来一张:“一人四张,也给我点面子。”

最后两人各写四千。

云词对着给虞寻写的两千字,迟迟没有落笔。

刚写下的“虞寻”两个字挂在纸上。

他盯着下面的空白部分,脑子不知怎么的,短路了一样。

他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心跳从昨晚开始会变得很快。

-

一月一号,南大载入史册的一天,几乎一半大一男生都在教学楼写检讨。有人写得慢,还把食堂的饭带过来吃,边吃别写。

云词最后和虞寻两个人写了一个上午,临近下午,虞寻匆匆交了稿,也没回寝室,和流子去了校外店里。

云词回到寝室,对着书莫名一个字读不进去。

他翻两页法典,然后就抬眼,看下铺的位置,又看阳台。

心烦意乱之际,他看见自己上铺的床位——简易收纳架上,红色的纸玫瑰和其他几样日用品摆在一起,看起来并不显眼。

其他人的蓝色玫瑰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罗四方他们五大三粗的,经常随手扔东西,只有刘声还留着,这个人比较文艺,所以他把蓝色玫瑰搁在自己的琴包上。

云词看了会儿。

居然开始想这玩意儿一直放在上面是不是会落灰。

然后他踩着梯子,上去把那朵纸玫瑰拿了下来。

拿下来之后,又他收进书柜里。

结果坐回书桌前没几分钟,他又蹭地站了起来。

书柜里,可能也会被书压着。

……

“词哥,”罗四方摘下耳机,见他爬上爬下,又在书柜里翻来翻去的,不解地问他,“你干什么呢,找东西吗?”

“……”

云词没找到合适的存放位置,已经坐回书桌前了。

他面无表情,一只手垂下,把纸玫瑰藏在书桌底下:“嗯,找东西。”

罗四方:“找什么,要帮忙吗?”

云词冷声提醒:“你游戏开了。”

罗四方急忙戴上耳机,全身心投入战斗,没再多问一句。

云词这才松口气,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又为什么要紧张。

他又翻了几页法典,最后干脆把书合上。

拿出手机,鬼使神差打开淘宝,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搜索关键字:“储物盒”。

“存放礼物的盒子”。

“盒子,精致。”

一连换了几个搜索词条。

页面几次刷新,甚至刷到了一个很眼熟的盒子——有点花哨,虞寻同款,他拿来放药的那个。

云词猛地惊醒,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纸玫瑰最后还是放回了床头,原来的位置。

动来动去的,显得太刻意了。

……

傍晚,罗四方提议:“假期最后一天,要不晚上我们出去转转?毕竟大家都没回家过节,还剩几个小时,就当过节了。”

王壮懒癌犯了:“今天这节日过得还不够惊心动魄吗——我检讨写了大半天,上回写检讨还是在高中,谁能想到上大学了还能写上检讨。”

彭意远:“不过晚上整这么一出真的挺热闹的,好像还有人拍视频发网上了。”

云词没说什么,他对散步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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