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山水之景，更是无暇欣赏，对他来说，山是阻挡是行军路上的一大障碍，水是源泉是保证他们行军的根本所在。思维固化，哪有那个心情去观赏。

可他知道，韩祈一定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不论出去对方这么长时间的所见所闻还是出于兽类的自由天性。

韩祈眼睛一亮，果然拾起了兴趣，沉思后，他说：“外面有好多人。”

霍西挑眉。

韩祈解释道：“各式各样的人，不是军部的一成不变，是一种……有生命力，每个人都不一样的人。”

霍西失笑：“军部太枯燥了，军部的人像是一群冷冰冰的石头，是吗？”

“对对。”韩祈赶忙点头，但又怕自己这么吐槽军部霍西会不开心，于是试探性的看向霍西，见霍西没生气，才继续往下说：“军部的叔叔们可能是太累了，累了就会麻木。”

霍西看向星空，指了指天，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休息过了，像我这样的人就是麻木的，没了灵魂，行尸走肉。”

这话听得韩祈隐隐不适，他不喜欢霍西这么说自己，朝前靠了点， “可是你的存在让很多人的生活都安稳了。”

霍西看向他。

“真的真的，我之前在外面，经常听到别人说起你，说你是百年来最伟大的将领，说军部在你的带领一派正气，守护了帝国数十年！”

韩祈试图安慰，可实际上他从小到大就没学过安慰人的本事，可能是小兽自带的本领，小时候的他想安慰人，只用撒撒娇，过去用脑袋轻柔的蹭一蹭，对方自然会感受到他想表达的意思，也自然会心情好一些。

韩祈抓头。

总不能为了安慰霍西当场变成小兽吧。

那，多尴尬。

“我的存在只会让人生厌。”霍西轻轻道。

韩祈立马跟声：“怎么会，有很多人喜欢你啊！”

“他们对我是敬畏。”

“敬畏大于喜欢，不代表不喜欢。”

“那你呢。”

韩祈一顿，不知道话题怎么引导自己身上了。

韩祈不说话了，脑袋一缩，无辜的坐在那里，于是霍西又换了一种问法：“为什么这么怕我？”

韩祈依旧不说话，良久沉默。

“克劳德呢，你怕他吗。”

韩祈思考后，点了点头。

霍西再问：“夜以南呢？”

韩祈还是点头。

“为什么不怕苏尔希呢？”

韩祈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苏尔希中将不会伤害我。

这个想法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不敢说，但面上的表情已经足够明显了。

霍西立马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

他将话挑明了问：“之前的稽查令……”话声一顿， “非常抱歉。”

韩祈哑住，默不作声。

如果说克劳德带给他的恐惧是囚禁，那霍西给他的恐惧便是追杀。

他自然相信这一切不是霍西的本意，哪怕再来一次，哪怕是霍西站在他面前下的稽查令，他也会坚定不移的认为霍西有苦衷。可这不代表他能原谅一切。为什么霍西不来找自己，为什么让他在外面流浪了那么久。

曾经的他一直想要将这个问题问到答案，可现在突然有点累了，好似他在无理取闹，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此刻霍西自己将话挑开了，韩祈也不知作何应答，好久，才说道：“不是什么大事。”他笑了下，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第51章

明明两人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在顶层简单交谈了几句，可就是那么几句话，却让人辗转难眠。

隔了一间房，韩祈睡左边的小房子，小房子对他来说有安全感，霍西应该是在靠右边的那间主卧，韩祈竖起耳朵听了很久，都没发现隔壁大房子有什么动静。

如果没动静，那霍西就应该还在楼下客厅。

深夜了。

韩祈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心情说不上的闷燥，犹豫再三，走到门口，悄悄推开门，朝外看了眼，外面安安静静，一点亮光都没有，门大开，朝外走，站到楼梯口，他看见了靠在沙发上的小憩的霍西。

黑暗中的身影不似白天那般沉稳高大，反而有种英雄迟暮的疲倦，他腿搭在茶几上，一个胳膊撑在一边，手轻轻抵住额头，显然，他不打算睡觉，只是这么坐一坐。

韩祈看到了桌上摆放的两把枪，顿了下。

霍西是一个很有危机意识的人，从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枪，对军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物品。

哪怕小时候，他印象中霍西也是枪不离身，偶尔他觉得霍西身上的枪把他咯的不舒服了，哼唧几句，霍西也不会将枪离身。

可现在，两把枪，明晃晃的放在了桌子上，而霍西就那么闭上眼，像是根本不在乎。

韩祈拿不定主意，站到那里，良久，才过去，小声道：“那你就要在这里睡觉吗？”

霍西轻轻点在腿间的手指停下了，掀起眼皮，眸光剎那间的凌冽，发现是韩祈后，微微失神，坐起身子， “我打扰到你了？”

韩祈心想，你跟个鬼一样坐在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哪里能打扰到我。

但嘴上还是问：“你不睡觉去吗？”

霍西失笑：“沙发更舒服。”

韩祈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二：“你有多久没睡过床了呀？”

霍西忽然顿住，竟没接住这句话。

似乎很久了。

韩祈抱着毯子坐到了沙发旁边，腿蜷缩着，好奇的说：“你怎么把枪放这里呢。”

霍西没有装枪的意思，仅仅是扫了一眼，手指轻轻抹过泛着幽光的手枪，浅笑：“戴不戴意义不大。”

“你不怕危险吗？”

霍西轻笑，仿佛他说了个多么有趣的事情一样，韩祈纳闷，朝窗外看了眼，选择了闭嘴，霍西的身份如今哪里还会被杀，他杀别人还差不多，外面的巡逻警卫一层绕一层，围的密不透风，说是保护，用韩祈的思维模式来说，这也是一种变相圈禁，只不过别人是被动，他是自愿罢了。

霍西像是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和韩祈相处的这段时间再也没有去工作了，时间一久，韩祈之前的紧张情绪消散了不少，转而变成了一种适应。

他在适应现在的霍西，而霍西也在适应现在的自己。

长大了，就不可能喜欢小时候的东西了，比如玩具。

韩祈想不明白的是，霍西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喜欢玩积木，哪怕当年的他也不喜欢啊，他没那个性子去慢慢摆。

霍西给他买了很多好玩的东西，飞机模型，微缩般生态仓，积木，拼图，一开始韩祈还装一装，以不失礼貌的笑容面对，到后面，见霍西越买越上瘾，忍不住了，嘀咕道：“你买的怕不是都是你喜欢的吧……”霍西听见了，并且挑了挑眉，问道：“好吧，那你喜欢什么呢？”

韩祈又嘟囔了几声。

霍西问：“什么？”

“训练场……”软糯的声音，低低的。

霍西好笑的说：“那种地方打打杀杀的，真有那么好玩？”让他回去不就等于继续工作吗。

韩祈道：“可是军部除了那个地方有意思，你还能想出有什么地方吗，除非……”韩祈眼睛一亮， “除非你让我离开？！”

霍西转过身，虽未说话，但高大的背影只体现了三个字：不可能。

行吧。

韩祈跟在霍西身后，仔细打量着，忽然一跃，挡到了霍西身前， “人要勤于运动，我们去外面运动也很好呀。”

霍西淡淡道：“你是人？”

韩祈指了指自己， “至少我现在的形态是人。”

“我不想运动，我懒，我不动。”

韩祈忙道：“怎么会，最最最勤快的人就是你了！”

任凭韩祈怎么讨好都没用，霍西坐在沙发上不动如钟，犹如退休老干部，两耳不闻窗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