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霖说再这样一年要倒下的怕不是柏沂而是陆临散，但陆临散知道并不会，他不可能让自己在柏沂恢复前浪费时间。这是多余的担心，他对自己的状态心里有数，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至多就是靠拢了一些而已，没有超过，Alpha在这种时候很方便。

……但计划只是计划。

那一天，病房里的柏沂不见了。陆临散以为他去上厕所，又或者自己去装水，但他等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柏沂。

如果柏沂是Beta，如果陆临散能标记柏沂，如果柏沂有信息素，陆临散一定就能很快找到柏沂了吧。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其实陆临散找到柏沂的速度很快，他让人在医院里搜索，自己则根据自己对柏沂行动模式的推测在医院外面找。他是第一个找到柏沂的人，在医院附近的街道上。

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中间。

一辆车停着。

很大一辆，是卡车。

卡车后面装了许多木头，很沉。

从位置来看，大概是行人了闯红灯。

马路总是喧嚣的，不过此时此刻陆临散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世界奇妙地静止了，首先就是声音，然后是色彩，接着是形状……一点点地，一点点地，慢慢丢失着，变成了黑白漫画一样，变成了小说一样。

红灯转为绿灯，静止的世界开始流动，许多车开了起来，不约而同地绕过了那里，那个画面被一次次遮住又一次次露出来。

虽然长得不太一样了，但陆临散不会认错人，所以这大概是幻觉。

他最近会做噩梦，偶尔梦到和现实很像的会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有时也会看到以前的幻影——毕竟他的记忆力很好，能够靠脑子复现出相对比较真实的画面。所谓的该死只是一种修辞手法，陆临散也没有言灵之类的超能力。

陆临散平静地等到人行道的红灯转为绿灯，一步步走过去，他的身边掠过一个又一个路人，有普通的成年人，也有小孩，甚至还有拄着拐杖的老人。

led灯小人的步伐越来越快，一阵闪烁，最后变了个颜色停了下来。

喇叭声响起，有车在催促。

不过陆临散没听见。

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下午两点的太阳温度最高，本就怕热的Alpha更加头晕目眩，他觉得自己大概有些中暑了，幻觉也越来越逼真，甚至闻到了味道。

有人拦着陆临散说别接近，但自然是拉不住的。陆临散还是接近了那个场景，他蹲了下去，手出现在视野内。他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指尖，聚焦于那里，不去看指尖以外的画面，因为指尖在发抖所以聚焦的时候有些困难，总是忍不住注意力涣散。

陆临散伸出手。

在不远处，一个被压瘪的塑料盒静静地躺着，上面包着的保鲜膜撕裂了。被碾烂的葡萄静静地待在里面，还有很多颗掉在外面，但总之都在马路中以各种形状躺得很平，渗出的汁水浸入到沥青里。

——大哥哥，不要哭了……

昨天晚上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

陆临散记得自己露出了笑容告诉柏沂自己并没有哭，他梦到了和爱人的过去，那是个非常温暖的没有一丝阴霾的美梦。是柏沂看错了。

柏沂似乎思考了好一会，最后放弃了，从附近的水果篮里拿出一颗葡萄给陆临散吃。很甜，和梦里过往的接吻时吃的那几颗一样，非常地、非常地甜。

陆临散笑了起来，然后柏沂也笑了起来。

指尖传来湿润和粘腻的触感。

他摸到了。

第十七章 延宕

“柏沂。”

“什么？”

“我喜欢的人是柏沂。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可能吗？”

“你知道你喝醉后和我说了什么？”

“喝醉……啊，是这个前提吗。”陆临散说着意味不明的话，“我猜是表白、表白和表白？”

“……差不多，但你说你喜欢了我很多年。那个时间比我们认识的要长。”柏沂尽量以平和的态度叙述道，“而且你最近和我说的一些话听起来像是有过一些不太普通的经历，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发生过那些。”

“呵、呵呵……呵呵呵……”陆临散突然笑了起来，不仅仅只是勾唇眯眼而已，连笑声都传了出来，胸腔微微振动着，他摇了摇头，似乎快要忍不住笑意了，“……是啊，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发生过那些事吧？宝贝明明知道我的话和事实矛盾，没有什么可信度，又为什么要相信呢。呵……真是的。”

“……”

“只是因为你要分手我太生气太混乱才说了一些胡话而已，”陆临散无奈地笑，“Alpha受到信息素的影响就会这样，抱歉……以后我会注意的。”

不行……明明已经正常对话上了，可实际上陆临散根本就是在拒绝交流……

“还有别的问题吗？为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回答。”

“你……”看着陆临散脸上的笑意，柏沂犹豫片刻，还是问了，“不喜欢医院吗？”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不过我想会喜欢医院的人应该没有多少吧？”

“那么，是曾经在医院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没有哦。你知道的吧，我甚至没去过几次医院。”

“但是——”

“我说过没有了，听不懂吗？”陆临散打断了柏沂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变，语气也依旧温和，内容却不那么和善了，音量也提高了一些，“……我记得很清楚，不需要任何提醒。闭嘴吧。”

“……”

虽然柏沂依旧不太清楚陆临散到底在想什么，但看来陆临散不仅知道自己在逃避着什么，还清醒地坚持这么做……这种状态相当棘手。

柏沂没什么专业知识，可陆临散又不愿意去看医生，这要怎么办才好呢……

陆临散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把手指插入到刘海中，微微垂下头，似乎在自言自语：“果然又是个噩梦……白期待了呢。”

柏沂伸手抓住陆临散的手，陆临散有些讶异，却笑着把手放平了，温声说：“怎么了？”

“还记得我之前送了你什么吗？”

“你指的是哪一次？”

“在你刚进医院的那一天，我把一对手铐的钥匙送给你了。”而且一直铐着，等到了医院后才在医生的要求下打开。

陆临散的反应出乎柏沂的预料，他居然略微瞪大了眼睛：“……你还记得？”

才一个月不到，怎么可能不记得啊……？

“可那个时候应该已经结束了……啊，原来如此，是连着的吗……”陆临散好像想明白了什么，“记得，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不愧是最后的晚餐呢。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你应该明白我那样做是什么意思吧？”

“应该是明白的？”

“那就不用继续关着我了吧？我不会离开的。”

“宝贝，无论如何，就当是为了你好，不要在我面前用‘走’或者‘离开’之类的词好吗？实在要用，用分手就好。”

“……那么，我现在不会再和你提分手了，能解开这个吗？”

“……说谎。”陆临散轻声说。

“没有说谎，我是认真的。”无论如何柏沂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离开陆临散。

陆临散站起身走出去，拿了钥匙回来，咔哒一声把柏沂脚上的锁链解开了，但还是抓着柏沂的脚踝，轻轻地捏着：“虽然我知道宝贝最后还是会骗我，不过……这样就好。”

柏沂的脚趾头不太自在地缩了缩。

“宝贝……”陆临散顺着柏沂的脚踝蛇一样往上缓缓抚摸至大腿根，“来做吧？”

“……你很喜欢和我做爱吗？”

“当然。”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Alpha啊。”

“……”

“Alpha被本能支配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精虫上脑的野兽……真好呢。”陆临散架开柏沂的腿，“只要做爱的话，就不会出现别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