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散扫了桌子上的二维码，不到一分钟就点完了，而后关了手机屏幕，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不信的话，你可以检查一下是不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饮品和小食端上来时，柏沂的记忆复苏了：没错，就是这些。还真就是和当时一模一样。

那时柏沂还不小心把饮料给洒了，有几滴溅到了陆临散的衣服上，陆临散笑着说溅得很有艺术感。柏沂过意不去，陆临散于是要柏沂喂他来作为弥补，还说自己赚大了……

“真怀念啊。”柏沂轻叹，“那时真的很开心……”

“现在也很高兴啊。”

陆临散抓住柏沂的手，手指顺着插入到指缝中。

“而且现在我不用找乱七八糟的借口就能正大光明地让你喂我，毕竟我们的关系都已经这么亲密了……”陆临散缓缓摩挲着柏沂的手，“对吧？”

“……”柏沂点了点头。

“那么，喂我吧？”

“你想吃什么？”

“我想知道你那杯是什么味道。”

柏沂把饮品推过去。

“小沂，这叫喂吗？”陆临散笑了，说完还摇了摇头，把饮品推过去，“唉，好敷衍。”

柏沂不知所措地看着陆临散。

“开玩笑的，我喝自己这一杯就好。”

“……嗯。”

“果然还是我来喂你吧。”

“不……不用了……”

气氛这么甜蜜轻快，他却无法像以前一样高兴，甚至越发难受。

真的要继续昨晚的话题吗？难得一起出来玩，还重温了以前约会的地方……

柏沂魂不守舍地吃完了东西，接下来陆临散又带柏沂去植物园逛了一会，在里面解决了午饭，直到下午两点半才回到了家。

“附近新开了一家游乐场，下下个周末一起去看看吧？”陆临散一边脱外套挂在架子上一边这么提议道。

“……”柏沂不置可否。

“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下个星期想去哪里取材呢。”陆临散给柏沂倒了一杯热水，“想好了吗？”

“还没有……”

“不用着急的，慢慢想。我可以等。”

“那个……”

“怎么了？是对今天的约会不满意吗？”陆临散握住柏沂的手，“无论有什么不满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听的。”

“不是，我很高兴。”

“那就好。”陆临散满足地笑了，“以后要不要多多约会呢？”

“陆临散，我……想和你聊聊。”

陆临散沉默了一会，带上了温柔的笑容。

“好，你说吧。”

柏沂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时声音小了很多：“你还记得昨天我们聊过什么吗？”

“我们约好了以后你不能在外面喝醉。”

“……嗯。但……关于我们的事，我们还聊了一点吧。”

“你想继续聊下去吗？”陆临散看着柏沂的眼睛，声音依旧柔情似水，“小沂？”

“对。”柏沂的声音却在发颤，“我想继续聊下去。”

“……好吧。”

陆临散站起身，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似乎要聊挺久的，我想先去上个厕所。”

“……嗯，好。”

陆临散暂时走了，柏沂整个肩膀都垮了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说了，真的说了。

风扇嗡嗡地响着，窗帘慢慢飘起又落下。

大概过了三分钟左右，陆临散回来了。

“久等了。抱歉，你继续吧？”

“……”柏沂捏着自己的手，良久，轻声说了昨天说过的那句话，“我们或许不太合适。”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不过说实话我没太明白是什么意思。……解释一下吧？”

“现在的我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所以……不太合适和你在一起。我想要自己冷静一段时间。”

“是吗，那我是不是不该问你到底有什么想法？会让你更混乱吗？”

“……应该会。”

“那就没办法了。”陆临散站起身，给自己和柏沂倒了一杯水，“想要冷静多少天？”

“……一个星期。”

“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起？”

“……”

“那看来我要现在开始收拾东西了。”陆临散笑了笑，“幸好今天是周末，不用匆匆忙忙地收拾。”

“等等，你收拾东西？”

“是啊。这个星期我暂时搬出去住，你就在家里冷静一下吧。”

“哪有这样的？”柏沂连忙摇头，“就算要搬也是我吧。”

“其实我本来就有一份工作需要出差，现在只是稍微提前一些而已。”

这样吗？那的确方便一些。但总感觉提出要冷静的自己依旧住在家里很不合适……

陆临散进卧室了，大概正在收拾东西吧。柏沂捏着杯子，明明没有任何曲折，但他心里的忐忑却不降反增。

……或许他希望自己的要求被拒绝吧，或者至少被阻挠。

其实这些怀疑都没有切实根据，而且无论是精神出轨还是把别人当做代替品都是相当严重的指控，所以柏沂也说不出口，只能表示现在的自己没法冷静地和陆临散一起。只要陆临散多问几句的话，只要陆临散反驳的话，他肯定是会信和自己交往了半年的陆临散的。

陆临散总是这么冷静自持，虽然这是他的优点，柏沂很喜欢这一点，也不止一次依赖过这一点，但这种时候他果然希望陆临散有更加激烈的反应……

……不过，归根结底，陆临散没有多问，自己也没有选择多说。

陆临散大概也有自己的考虑，就像柏沂也有所会顾忌一样。所以柏沂没有多少不满，更多的只是一种无力感——他们两个人果然不太合适。

这样的话，即使真的互相有好感，也是无济于事的吧……

柏沂和母亲被赶出家门后，母子搬到了一个小区。其实柏家给的补偿很到位，所以柏沂对他们并没有怨恨，但也没有喜爱。柏沂的母亲成天不知道往哪里混，柏沂猜测大概是找其他男人吧，而邻居阿姨是全职母亲，时常在家，很照顾柏沂。

柏沂很喜欢那个阿姨。阿姨和叔叔的感情很深，如胶似漆，但……随着时间流逝，两个人越发频繁地吵架。阿姨不能理解自己为了叔叔付出这么多，叔叔却不体谅自己，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是不是不喜欢自己这种糟糠之妻了；叔叔则不理解为什么阿姨这么多虑多疑，自己明明为了这个家这么努力，事业越做越大，明明未来一片光明，为什么总是要和自己吵架。

明明两个人都很爱对方，却总是吵架，过后又后悔，一次次地消磨感情，最终变成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两个人离婚了。柏沂问阿姨，阿姨喜欢叔叔吗，阿姨哭着说她爱他，她还是爱他，所以才要离开，她不想让两个人的感情最终磨得什么都不剩，当初她的选择就错了，不该用那种方式和叔叔在一起；柏沂问叔叔，叔叔喜欢阿姨吗，叔叔沉默了很久说他爱她，但自己做得不好，或许不是她的良人。

那时的柏沂不明白，却深深地记住了这一幕。

后来柏沂长大了，每每回想起那对夫妇的故事就心生感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他们的观念是共同的，喜欢不一定就要在一起。尽管陆临散从没有透露过，可柏沂不难猜出他一定面对了很多压力，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交际花的孩子，还是个和Alpha不适配的Beta，两个Beta尚且能变成那样，Alpha和Beta就更容易了吧。

陆临散不愿意和自己多说，或许也是因为自己的确什么都做不到，毕竟出身这种事一出生就决定了。柏沂愿意相信陆临散主观上并不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件摆设，但客观上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像陆临散的爱人……就像两个错位的齿轮放在一起，要转动就只能损坏一部分周围牺牲。可归根结底为什么非要这两个齿轮转呢？明明可以放到更合适的地方，不用损失什么也能转啊，甚至能转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