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瓶算卦,了解一下(104)
一身宽袍大袖的布衫套着,两条短短毛茸茸的后腿如人一般盘坐,双手揣着,就这么大喇喇地飘在那里。
“耗子?”陶知爻眨眨眼。
那动物本在陶知爻破门而入的时候,就瞪大眼睛看了过来。
只是它眼睛小,任凭怎么瞪圆了都是两颗黑豆,看起来特别滑稽。
而听到陶知爻那句“耗子”后,它身上的毛直接炸了。
“耗子?!你这小后生眼睛挺大,眼神真差!!!”只听那黄毛耗子尖声细气地说起了人话来,语调和刚刚隔着门时听到的“宋曜兴”的声音一模一样。
看来刚刚就是这家伙在说话。
可虽然是在说话,却不见它开口,声音就这么回荡开来。
有点像腹语术。
而宋曜兴呢?
陶知爻站在屋子里,四下看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他的身影。
在花瓶里。
宋曜兴订的套房,客厅里摆着两个花瓶,特别大,几乎快和陶知爻一般高了。
这俩花瓶原本是作为装饰用的,摆在电视柜的两侧,可此时,右边的花瓶口上,是宋曜兴的脑袋。
那瓶口并不算大,宋曜兴体格又胖,按理来说即使是真的要塞,也根本塞不进去。
而他此时正处于一个眼冒金星,神志不清的状态,显然已经失去了自主意识,但却摇头晃脑地在那嘀嘀咕咕,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胡话。
见陶知爻不说话,那黄皮耗子又开口了。
“你又是胡家哪一支哪一辈的?莫非是和这个胆大包天,冒犯仙家的胖子一伙儿的?”说着,它贼溜溜的眼睛一转,“就算他供你香火,请你保家出马,也是他先冒犯的本仙,即使你胡家在这地界儿阵仗大,也得知道什么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世间万事万物,就讲个理字!”
这话,在不懂行的人听起来,就好似胡说八道似的,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
例如萧闻斋就带着点疑窦皱起了眉头。
而陶知爻却在忍笑。
从刚刚的一番交谈里,他已经得知了面前这只黄皮耗子的身份。
或者说不该叫它黄皮耗子,改叫它“黄皮子”。
黄皮子是一种比较接地气的叫法,熟悉的物种名就是黄鼠狼,而这只黄鼠狼,也就和各种神话传说故事里的一样,并非普通的黄鼠狼,而是“黄仙”。
万物有灵,万物亦可成仙,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河虾游鱼,莫不如是。
在华夏大地上,动物修炼成的仙统称为“地仙”,比较有名的地仙也就只有几种:胡、黄、白、常、灰。
这五种是最常见的,还有像兔子、山猪、鹰隼之类比较少的。
而常见的这五种动物仙,因为其本身具有比较超脱的灵性和能力,有的人会供奉它们,让它们保护自己家宅安宁,幸福康顺,这就叫保家仙;而有的修炼玄术的,尤其是东北地区有萨满传承的人,就会设立出马堂口,摆设祭坛,供奉大量的地仙,为他人驱鬼做法,以此为生,这样的人就叫“出马仙”。
在出马堂口里会挂满红黄两色的绸布,上面写着每一位地仙的名姓,这些地仙往往会自己排尊卑定位分,每到年节祭祀,也按照它们的地位来瓜分香火。
而一般来说,只要不出意外,基本上出马堂口里的地仙尊卑,就是“胡黄白常灰”的顺序。
而狐仙和黄仙名气最大,也就是狐狸和黄鼠狼,各种话本小说里讲的什么魅惑路人、或是附体上身等等,说的就是它俩。
白仙就是刺猬;常又作“长”,顾名思义就是蛇,也有叫柳仙的;灰就是老鼠,地位最低。
也难怪这黄鼠狼听陶知爻管它叫“耗子”能生这么大的火气,毕竟黄仙地位不同凡响,一下给说成了食物链最底端,能不气吗。
至于它为什么还能客客气气地和陶知爻说话,不是因为它看到了陶知爻手上的水球,而是因为它看到陶知爻的耳朵,把面前的人类当成了胡家的狐仙。
黄仙的大本营主要还是在东北地界,而现在陶知爻所在的东岳地界,则是狐仙的势力最大,传闻中努尔哈赤曾被胡家的胡三太爷所救,特意在鲁省为其立碑以作感念,四周的百姓也因而开始供奉狐仙,所以大量的胡家弟子也搬到了鲁省附近及华北一带。
换句话说,陶知爻被当成了地头蛇……哦不,地头狐!
陶知爻自然是看破了这一点,他悄无声息地将掌心的水球散去,一手抱在胸前,另一手则握拳状轻轻掩住了唇,桃花眼微微弯起,似笑非笑,再加上头顶两只几乎真假难辨的狐狸耳朵,这模样神情一打眼看上去,像极了一只带着媚态,正懒洋洋舔爪子的狐狸。
“你一只黄皮子闯到东岳地界,不交呈疏文告解也就算了,怎得还问我的出身?”陶知爻眼睛一眯,瞧那黄皮子。
黄皮子闻言,贼溜溜的眼睛动了两下,也不再像刚刚那般高高在上了。
不过,黄鼠狼狡诈,也不是那么好蒙的,它思索片刻,目光在陶知爻和晕过去的宋曜兴之间反复逡巡,“你一个胡家的,怎得对这一个普通人类如此客气?”
陶知爻微微愣了一瞬,随即理直气壮地道:“我行走人世用的自然是人类身份,少不得要学人类那一套,没听说过什么叫劳动致富吗?现在哪还有几个人请保家供出马,你自己不清楚?”
黄皮子闻言倒也颇有共鸣地叹了口气,“也是啊,香火凋零,苦啊!”
陶知爻以为它信了,可谁知这黄皮子眼睛滴溜溜一转,又盯上了萧闻斋,“既然你说隐藏身份行走人世,那这个人类可是全听到了,你……”
萧闻斋倒是没想到,自己也有拖累陶知爻的一天。
而且黄仙双目夺魂,他被那黑豆似的眼睛盯上,就觉得太阳穴有些不太舒服。
下一刻,一双手挡住了他的眼睛。
掌心温热,那温度顺着手指传达到皮肤,原本因为疼痛而有些皱起的眉心,立刻松散了下来。
陶知爻瞪那黄仙,示意它收敛点,也在这一来一回间,想好了道理。
“你这黄皮子,怕是书读的太少。”陶知爻见萧闻斋没什么不适了,就收了手,抱着胳膊对那黄皮子一挑眉,“你说我平时怎么修炼的?”
黄皮子摇头晃脑,“咱们两家不都是拜月……”
说着它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露出几分诧异,看了一眼萧闻斋的小腹,又看了眼陶知爻,想起来各种人类传说的故事话本。
“哦!你们俩……啧啧。”
陶知爻本就是胡说八道,心里有愧,此时被这黄皮子一啧,啧得耳朵微微一热。
但他还是硬撑着面不改色,还要装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来。
这下信了吧?!
黄皮子眼睛落在陶知爻身后,道:“怎得不见你的尾巴?”
这黄皮子一而再,再而三,实在是狡诈难缠得狠,陶知爻眉目一立,“你个黄皮耗子,还想看我尾巴?!”
“哎哎,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黄皮子摆了摆手,赶紧道,“我信了,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它这下倒是真的信了,狐仙的尾巴的确不让人乱看,更不让人摸的,隐私和敏感程度相当于人类的下·三·路了,陶知爻这横眉立目的样子,倒打消了这黄皮子的怀疑。
眼见着它不再发问,陶知爻也悄悄松了口气,于是先发制人地开口,手指一指花瓶里的宋曜兴,“所以,他怎么招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