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秀(189)

作者:珞珈 阅读记录

“不是想象的,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

王晓菁迟疑了一下。她只是从零星几个片段推断出了万慧、廖总和罗锐恒之间的关系。要说实际证据,她没有。她本想咋呼一下,找到万慧的破绽。但万慧没给她第二秒思考的机会,起身要走。王晓菁喊道:“我会把我看到的都告诉警方!他们总能找出真相的!”

万慧转过身,倾身压到王晓菁面前。她的长发垂了下来,扫到了王晓菁的下巴上。王晓菁从她的墨镜里看到了自己狭长的倒影,却看不清她的目光。

那副墨镜下的红艳嘴唇咧开一笑,说:“那你为什么还没去?去啊!还警方?你连要找谁都不知道。你以为你讲的这些他们不知道吗?我告诉你,他们不光知道,而且连在哪发生的、什么时候发生的都知道!真相?呵呵,那要看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了。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北京!你在这里不过是一粒小小的灰尘。我吹一口气就能把你吹走。”

“那你为什么还会见我?还要多看我这粒灰尘一眼?”

“是好奇。我其实在等会不会有个人来找我,怎么也没想到竟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呵呵,‘看到她就忘记自己’?”

“你在说什么?”

“小姑娘,我奉劝你一句,不要感情用事。齐佳是我的命根子,任何会威胁到齐佳、威胁到我掌控齐佳的人和事,我都不会放过的!你就不用说了,即使是罗锐恒,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王晓菁望向穹顶,就在她们争吵的时候,蛛网的破洞竟然比之前更大了。那只弱小的蜘蛛似乎放弃了,已经不知去向。

罗锐恒从很浅的睡眠里醒了过来。梦像碎片一样混乱,他穿过碎片,浑身被割得酸痛肿胀。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审讯停止了,他得以休息一会。白炽灯仍然开着,安全员也仍然在房间里呆着。他坐起身问:“我能洗个澡吗?”

安全员朝墙角的水池努了努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罗锐恒明白了这里的规矩,二十四小时灯都要开着,二十四小时也都要确保至少一个人看着他,就连上厕所和洗澡也没有隐私可言。

他脱光了衣服走到水池边。好歹还有热水,他用一块毛巾解决了洗澡的问题。安全员跟医生看待病人的躯体一样,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穿上衣服后,审讯员进来了,还是昨天的两个人。他想说是昨天,但是又一想,也许今天都还没有过掉。在没有窗户、没有阳光的情况下,他连时间都推断不出来。

但他发现外面下雪了。审讯员掸了掸身上的雪,心情挺好,看到地上的一滩水,还开玩笑说罗锐恒闻着比昨天香一点。他这才知道的确又过了一天,那他已经对外失联快四十八小时了。如果他再不能想办法和外界联系上,他恐怕永远没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审讯员说:“罗锐恒,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只要我还没出去,哪个消息对我来说都是坏消息吧。在最坏的和次坏的里,你帮我挑一个吧。”

“其实也不算太坏,一般坏而已。你昨天说的王鸣飞,我们找他谈过了。”

审讯员照着簿子上的记录,把王鸣飞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念给了罗锐恒听。念完还问罗锐恒是否认可王鸣飞的证词。罗锐恒想了一会,无可奈何地说:“认可。”

王鸣飞承认罗锐恒是让他转交了一个沉重的旅行袋给刘达岩,可是他没有打开看过,不能确认是否是那250万现金。

罗锐恒说:“他说的是实话,在这种问题上,谁都应该说实话,而且应该小心选择措辞。他跟了我很多年,除了工作会耍点滑头,人还是很诚实的。你们尽可以相信他的话。”

“你想知道好消息吗?好消息是,王鸣飞还说了一段话。”

审讯员继续念了下去。王鸣飞说罗锐恒是一个正直的人,严于律己,还有点清高,不可能干出行贿的事。罗锐恒相信大多数难题可以用他的智商来解决,如果用行贿的手段,那绝对是侮辱他的智商了。

审讯员念完还乐了一下,说:“看来你这个老板当得不错,下属还会替你说话。可惜啊,这段证词还是没法排除你的嫌疑。我认为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如果你想从这里出去的话,只能选择坦白。你认为呢?”

罗锐恒想了想说:“我理解的你的意思。不过在这之前,我能给一个很亲近的人打一个电话吗?”

“亲近的人?家里人吗?我们昨天已经通知过你妈妈了。”

“不是。”

“哦,那就是女人。是你手机照片上的女孩吗?”

罗锐恒点点头。

“哟,还是个情种。罗锐恒,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但你也要给我想要的。”

京城的大雪在午后悄然落下,到夜里都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猛。漫天大雪被北风卷挟着,扑扑簌簌地倾洒下来。夜已深,天地间一片安宁,只听到落雪的声音。

王晓菁独自一人在风雪中走着。她在酒店房间里待不下去,在咖啡馆、在酒吧里都待不下去。她只有走动着,麻木地走动着,才能止住胡思乱想。

一道栅栏挡住了她。她抬头一看,竟然走到了东华门城墙。绕过栅栏,她沿着城墙根走下去,重走了这段半年前她与罗锐恒走过的路。她看向远处,想看看罗锐恒曾经提议走过去的午门。可是风雪夜里什么都看不清,前方只有孤弱的路灯照亮了一小片一小片的地面。灯光下,雪花狂舞,倾泻在她凝视黑暗的眼中。

“罗锐恒,你到底在哪里?我去过警察局了,可是没人知道你在哪。我找过林总、找过万慧,都没有办法。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你能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王晓菁走不动了。她在风雪中站立了一会,劳累的身躯轻盈了起来,仿佛变成一片雪花飘向天空。这片雪花会飘得很高很远,会成为她的眼、她的心,去寻找罗锐恒。它会飘到他的身边,轻柔地落在他的掌心里,化成一滴水,告诉他这就是她在为他流的一滴泪。

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着“未知号码”,王晓菁心跳加速,预感是他。接起来后,她听到第一声“喂”后,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

罗锐恒说:“晓菁,你在哪里?怎么风声那么大?”

“我……我在外面。你是出来了吗?”

“嗯,没有。不过我挺好的,还活着,不用担心。”

“活着就够了吗?到底出什么事了?哦,你怎么能打电话?方便吗?”

罗锐恒已经换了个房间。在他说要坦白之后,待遇一下就提升了。这里有门有窗,还有个小院子。他看了旁边一眼,说:“方便,方便我说最后的一些话。”

“最后一些话?什么意思?”

“你听我说吧。晓菁,我到现在才知道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名,不是利,而是身边的人。我很后悔,到现在才明白。但是也不后悔,因为明白的时候遇见的是你,是你让我明白这些的。虽然我平时对你不够好,有时候还骂你、还冲你发脾气,对不起,那是因为有时候我不知道怎么表达。现在要说的话可能还是挺傻的……就是……晓菁,我要告诉你,我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王晓菁哭了。她深吸一口气,又开始往前走了。她捧着电话,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罗锐恒的话,这份意外又不意外的惊喜令她不再那么累了。她大步地跨越了积雪,走到了一处背风的地方,为了确保她的声音能清晰地被他听到。她说:“我也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你了。”

她听到了轻轻的笑声,松释、温和,仿佛他就在她面前。仿佛他是在某次半夜的加班后与她又在办公室里碰到,她握着咖啡,他举着酒杯,在窗边谈天说地。仿佛他又卷起袖子在白板上疾书,写完一整面的板书后,他会扫视一下、欣赏一下,她则会一边嘲笑他的自恋,一边暗暗赞叹他的思维缜密。仿佛他们曾经在海边的相遇、在篝火旁的夜谈、在沙发前的对饮,原来他们曾经有过那么多温馨的时刻。原来这些温馨的时刻在这风雪夜里都冻成了又尖又利的冰凌,深深刺进了她的心里,钻出了疼痛的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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