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暮雨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当初，言和光和他不打招呼地分手，难道就是因为这人？

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过人之处。

而宁星阑忽然开始冷笑。

宁星阑那种笑意绝对不是什么好意，更像是他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却又故意不说，此时就等着看人的笑话。

“噢——”宁星阑拖了个长音。

裴景山有绝对的自信——言和光跟他一年多，到底有多喜欢他，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两个人，什么都算不上。

只是有一点，让他特别不爽。

言和光居然敢真的自己跑了，完全没问过他的意思，回头该怎么惩罚他好呢？

宁星阑的性格一向属于很暴躁的那种，但今天却诡异地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绕着裴景山走了一圈，忽然说：“有的人，自以为是太久了。到最后，说不定混得比谁都难看。”

宁星阑说完，居然直接转身走了。

萧暮雨深刻觉得自己和这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正打算绕着走开，裴景山却忽然出声。

“你姓萧？”

萧暮雨回头看他。

“早都听说萧家有个在国内读A大的高材生，你跟你妈妈长得很像。只是你家接下来，生意会不太好做了。”

萧暮雨其实是个混血长相，但是因为他跟母亲姓，所以在国内完全是个中文名字，甚至还是个非常古典的中文名字。

萧暮雨说：“我不接触家里的生意，所以我不认识你。但是没猜错的话，你的生意应该都是在国内。我家公司全在国外，你打算怎么办？”

裴景山：“那你等着看。”

萧暮雨冷笑：“我等着。”

·

言和光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一口气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直到有些想吐、昏天黑地，他才终于在路边停下来，也不讲究那么多了，直接坐在路边，把头埋在膝盖里。

这两年他做过的荒唐事太多，比他前半生加起来还要多。

当时没有考虑后果。现在无法收场了。

各种各样的情绪冒出来，好像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战场，它们在里面厮杀，一会儿有一种情绪占上风。

他昏头转向，看见太阳已经逐渐落山。

言和光生怕自己被其中任何一个人发现，缓了一会儿后，又站起来，继续走。

走着走着，他逐渐平静下来。

虽然这种平静有点诡异。

事情都是他做的，无论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里和动机，已然成定局了。

他除了接受，认罪，道歉，坦白，还能做什么呢？

中央公园晚上也灯火通明，人工湖做得非常漂亮，湖边有很多饭后出来消食的人，男女老少，还有很多情侣正在闲逛，穿着小熊玩偶的人把手中的气球递了一个给言和光。

这个社会Omega数量本来就少，更何况是他这般优越长相的，周围不时有Alpha打量着他。

但是在看到他的临时标记后，都悻悻收回目光。

——也对，这么漂亮的Omega，怎么可能没有Alpha？

湖周围有半人高的木制栏杆，言和光慢慢走到那边，湖心吹来凉凉的风。

夜间的湖面映着绚烂的灯光，粼粼之际偶尔还能看见有打破平静的游鱼，月色皎洁。

周围人声鼎沸。

他静默站立其中，格格不入。

忽然，不远处爆发了一阵喧嚣的吵闹。

“噗通——”“掉下去了！”“是个小孩，快报警，快报警！”“我的孩子！谁会游泳？快救救他！快救他啊！”

言和光急速抬头，看见湖中有个扑腾挣扎的小孩。

呛水声、吵闹声，不断挣扎，宛若镜子的水面被打碎。他高高举起手臂，好似黑暗中的一面旗帜，白色的。

潮水一般的声音远去又逼近，言和光不受控制地翻越过栏杆。

不要怕，不要怕，我来救你。

不要怕，不要怕，我一定会救你。

正当他预备往下跳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道，刚好拽住他的衣服后领，不容置疑般将他拖拽回来。

言和光眼中好似没有焦点。

“啪——！”

一个耳光重重落下。

他逐渐回神，就看见宁星阑跃入水中的身影。

他像一条游鱼，在月光下出水、入水，抓住小孩儿，顺利游回岸上。

周围爆发了一阵掌声。

“交给我，交给我！我是护士，我会急救！”“谢谢你、谢谢你！”“天呐，我的天哪，谢谢你……”

宁星阑一撩自己额前的湿发，走出人群，大步流星走向言和光。

“你他妈不会水你往下跳什么？你不是怕水吗？！”

宁星阑厉声质问，简直控制不住要再给他一个巴掌。

“老子要是来晚一秒钟，就得去湖里捞你了对不对？”

言和光看他，然后垂眸，轻笑。

看起来乖巧得要命。

宁星阑胸膛起伏两下，努力好久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宁星阑两根手指蜷起来，用关节掐住言和光的脸：“小和光，就算不是为了我，也好好惜命吧。”

言和光愧疚地说：“当然。”

言和光不知道宁星阑是怎么找到他的。

但是比较好的是，那三个人当中，宁星阑是他此时最想见到的一个——也许这种感觉来自于他们曾经相熟相知的过去。

宁星阑一身衣服湿透，他根本不在乎，靠在栏杆边上，就问：“你这一年，就是跟那个人在一起？”

言和光点点头。

宁星阑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不由分手地摸向他的后脖颈，他被临时标记的腺体，似乎宁星阑有些咬牙切齿：“怎么是临时标记？”

他希望听到的答案，当然是言和光说，是他自己不愿意被永久标记——这说明，言和光还是想要离开他的。

但现实其实是，裴景山不愿意给他永久标记。

路人纷纷侧目来看他们，难得一见的吵架。

言和光斟酌着说：“我……他不愿意。”

宁星阑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单手捏住言和光的脸，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你成绩那么好！”宁星阑不可置信，“当时我们三个，就我成绩最差，当初要不是你拼了命给我讲题，我怎么可能考上A大？你这个成绩……前途无量的！”

言和光安静地看着他。

宁星阑最怕他这种眼神，当初看过太多次，每一次都让他的心跟着如刀割似的。

宁星阑有些颓然了：“……因为他长得像璟禾。”

想起言和光曾经无数次的自杀，他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是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言和光安静平和的表象下面，其实是一种死寂——在叶璟禾死后，他早就不想活了。

是宁星阑这么多年，几乎强势地要求他，活下来的。

言和光的目光安静，但是有掩盖不住的悲伤，也承认了宁星阑的猜测。

是的，叶璟禾，他活下来的唯一支持了。

第12章

言和光跟着宁星阑回了家，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还有些心有戚戚。

宁星阑敲了敲门：“给你点的水果洗好了，放在客厅里，你记得出来吃。我就先睡了。”

言和光没有回应。

但他知道宁星阑是不会睡的。

他坐在床上发呆，从这个角度上能看见窗外的景色，这里就是普通的居民区，往下只有稀疏的路灯和无人的街道，没什么好看的。

也就天上的月亮还有些看法，只可惜跟他作对似的，不一会儿就被云雾遮住了。

忽然，言和光的手机亮了一下。

他拿起来一看，居然是裴景山发来的信息。

这是一张新的电话卡，但是那串电话号码他却能背得下。

短信很简短，大概意思是，如果三十分钟后他不下楼，裴景山就不要他了。

现到如今，裴景山依旧是这副高傲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