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也是拒绝的，但裴景山那个人吧，就不是一个能讲道理的人，就算他拒绝了，裴景山也会想尽各种办法来让他妥协。

所以言和光很多时候并不和他做无用的对抗。

宁星澜沉默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言和光却不知怎么，生出一种对好朋友的心虚来，生怕两人关系就此要疏远了，赶紧道：“星澜，我……”

但话说一半，被宁星澜打断了。

“别你啊我啊的了，到了。”宁星澜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冬天山间还是有些干燥的，“璟禾啊，我们来看你来了。”

叶璟禾家里原本是有人的，最初的那几年，他的父母还没有搬走，三天两头就会来看看。

但后面，两个老人又趁着末班车，又要了一个孩子，家里情况也好些，在城里买了新房，就不常回来了。

所以叶璟禾的坟前并不算干净，这还是上次言和光回来等死的时候打扫的。

两人捞起袖子就准备干活。

打扫干净了坟，两人上了香烛、烧了纸钱，宁星澜边烧边说：“兄弟，你要是在下面缺点什么，救给我们托梦，我们立刻烧给你。想要啥都行啊。”

言和光在旁边忍俊不禁。

两人上完了坟，又在旁边稍干净的石台上坐了一会儿，就回家去了。

来都来了，他们是打算在这住两天才走的。

宁星澜去做饭，言和光洗了澡之后，打算把上次用过的床上用品丢到洗衣机里去，手机就又响了。

这个号码八百年也没人打一次，除了裴景山，言和光不作他想。

而且一考虑到裴景山的本质，言和光就接起了电话。

“在干嘛呢？”

“……洗衣服。”

“你自己洗？那怎么行？我还是找几个人回来上班吧，你等一会儿啊，我现在就联系。”

“……不用，裴先生，我是个正常人。”

裴景山那边顿了一下，才“哦”了一声，忽然道：“别叫我裴先生。我就不叫你言先生。”

言和光都快被他无语死了：“如果你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等等！你这么着急挂电话，是不是在背着我干什么坏事？”

“没有。我在洗衣服。”

言和光抱着一堆要洗的东西，还在跟裴景山说话，手都要酸了。

“哦。你是不是以为我打电话来只是为了查岗的？不是，我只是告诉你，林晓已经下飞机了，马上就到，你提前准备准备。”

言和光：“……”

裴景山说：“那边有人喊我，那我就先挂了？”

言和光：“等等。”

他这话一出，那边的裴景山立刻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声音都提高了三度：“你不在家？！”

言和光只好说：“是的，我不在你家。”

妄图通过这个词语来提醒裴景山。

但显然没用。

裴景山说：“我家就是你家呗，你要喜欢房产证就写你名呗。不过老宅不行，老宅是我爷爷的，回头我给你重新买一套。等等，不对，你为什么不在家？你去哪儿了？”

言和光手酸了，把拆下来的床单丢在床上，直接坐下了。

那边裴景山还在步步紧逼地追问。

乡间的冬天是绝对安静的，他呆在这个小屋子里，感觉有些舒服。

“上坟。”言和光说，“我回来上坟。”

那边的裴景山一下子噤声，半晌才酸溜溜地说：“哦，那你上吧。”然后挂了电话。

言和光觉得有些好笑，把手机放下，刚把要洗的东西丢进洗衣机里，宁星澜就在下面喊：“饭做好了，下来吃饭！”

“你干什么呢？在楼上折腾那么半天？”

南方乡下的小院子没有供暖，言和光穿着毛茸茸的睡袍，说：“洗衣服呗。”

宁星澜就是随口一问，刚坐下，手机就响了。

他没有避着言和光的意思，直接接起来，不过才听了两句，脸色就微微变了。

“怎么了？”言和光问他。

宁星澜的表情确实不太好看：“我兄弟出车祸了，他在F市实习，父母亲戚都很远，手机上的电话打给我了。”

言和光道：“啊？那你得去看看他啊。”

宁星澜可能也是这么想的，但又不放心留言和光一个人在这边，显得有些为难。

言和光主动道：“不用顾虑我，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还能有什么事吗？”

宁星澜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心里抉择，言和光又宽慰了他两句，宁星澜才收拾东西走了。

送走宁星澜之后，言和光才回到小院里。

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凉了。

言和光本来想将就着吃了，可碗才端起来，就又想到什么似的，又去把菜热了再吃。

他本来也不是特别爱热闹的性格，有人陪更好，没人陪也行，自己住就自己住吧。

当夜，言和光把洗好的衣服全都晾到院子里去，刚拿上盆往回走，就听见乡村的路上传来了汽车的声音。

这条路平时没什么车，更别说是晚上，但言和光并没有太上心，还打算回去问问宁星澜的朋友情况怎么样。

但他就听见那汽车的声音准确停在了自家门口，下一秒，小院子里就塞进了一辆车。

“？”言和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裴景山从车上下来了。

而且还是从驾驶座上下来的，车上没有其他人。

言和光莫名其妙：“你怎么来了？”

裴景山说：“我开了一整天的车。你第一句就问我这个？”

两人在院子里对视了一会儿，裴景山大步上前，把言和光直接推进屋子里——半夜也不知道出来做什么，连个外衣都不穿。

言和光还是没反应过来：“你来做什么？”

裴景山理直气壮地说：“上坟。”

言和光：“……”

裴景山大概真的开了很久的车，往沙发上一坐就不想动弹了，看着言和光站在自己面前，就忍不住拉他过来，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一个人回来的？”裴景山问。

“……”言和光决定不没事找事，“对。”

裴景山又莫名其妙地“哦”了一声，不过大概心情不错，也就没有继续再抓着之前的事情啰嗦了。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裴景山拿起桌子上剩了一半的水杯，直接喝了，故意道，“林医生很忙的，今天白跑了一趟。”

顿了一下，裴景山道：“看什么？喝你杯水怎么了？不让喝啊？”

言和光看着宁星澜的杯子被他拿在手里，而他的表情又是如此理直气壮。

“没事，你喝吧。”他说。

来了裴景山这么个不速之客，言和光本来想给他收拾出一间客房来，但裴景山说：“我俩睡一块儿不行么？”

言和光静静看着他，说：“可我还没有答应你呢。”

其实如果裴景山此时铁了心要耍流氓，言和光也根本不会强烈反抗，最多只是在心里说一句：果然如此。

因为他太熟悉这个人了。

所以这句话只是说出来，没抱什么希望。

谁知裴景山却好像听进去了，原地沉思三秒钟后，说：“你说得有道理。”

虽然暂时不能贴贴，但只要言和光不去和其他人贴贴，他也可以接受的。

裴景山没认真追过人，如今拨乱反正，就想用平等的眼光去看他，还他健全的人格。

“好。我住客房。”裴景山说完，站起来，就上楼去看。

这边的房间还是比较简陋，有的房间连空调都没有，而且南方潮湿，乡下长时间不住人，屋内会有一种不明显的霉味。

言和光因为从小就生活在这边，对这个变化不是很敏感，但裴景山一进屋就闻到了。

“怎了么？”言和光问。

“没事。”裴景山立刻回答，“来，我自己弄吧，你早点睡觉去吧。”

他从言和光手上接过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床上用品，是套新的，就没忍住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