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和光无奈，只好等着他写完。

裴景山的字很不错，哗哗哗地写完，言和光凑过去一看，上面还真是“身体健康”四个大字，他有些好笑。

裴景山手上一转，又露出另外一面，上面也有四个大字——“长命百岁”。

“怎么样？”裴景山问。

言和光顿了一下，淡淡地说：“我没记错的话，我今年还不是八十大寿。”

裴景山好不容易能听他说个笑话，一点不往心里去，说：“走吧。”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但言和光并不太担心有安全问题。

这个村子全都是熟人，而且已经穷到没什么外人来了，而且这个时间点，很多小孩儿会在外面玩。

言和光把衣服穿好，裴景山就把那个灯递到他手上，两人一起出了门。

村子里有一条路，国家给铺的水泥路，基本所有人家都在这条路的两侧，还有很多小路，七横八纵，四通八达。

“你小时候，就经常在这边玩吗？”

“嗯。这边也没什么好玩的。”

“是吗？我听说，人这一生，是需要接触自然和土地的，很多村里的小孩儿，要比城市里的小孩儿要快乐。”

“……大概吧。”

如果没有遇上那种家庭和人渣，那言和光还是很喜欢这个小村庄的。

他不是很喜欢人，但叶璟禾和宁星澜足够承担他的寄托，剩下的，就是这里的群山环抱。

“带我走走。”裴景山说。

言和光没有拒绝。

今天过节的缘故，很多小孩儿都在外面玩，人手一个灯笼，有些是家里老人给做的，还有些就是买的了。

大概二十来块钱，各形各式塑料灯笼，里面是用电池的，一打开还会有喇叭开始唱歌。

唱的是《丁香花》。

裴景山对小鬼没兴趣，但显然小鬼对他们很有兴趣。

村里的小孩儿普遍早熟，有些还在履行九年义务教育，半大不小的，每天就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抽烟喝酒打架，等着年纪一到就去找他们外出打工的父母。

他们不认识言和光，也不认识裴景山。

但是他们很认识裴总的车。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家里给买了手机之后，就会到处蹭网刷短视频，见识倒确实多了一点。

他们倒是不上来搭话，但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大概还以为他们没发现。

裴总有些不爽，恨不得叫保镖给他们拉走。

但可惜这里荒郊野岭的，他啥也没有。

“这些小孩儿怎么回事？”他忍不住道。

言和光从来对别人的注意力敏感，也早都注意到了，但并不算反感——他们也只是好奇而已，并不是恶意。

“可能是……看你很好奇吧。”言和光说。

“我？”裴总本来想说我有什么好看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可能确实有些格格不入，“算了，我们别往这边走，走人少一点的地方。”

言和光没有反对，两人岔了条路，就几乎是往山上去了。

裴景山来了这边之后，基本就没离开过言和光方圆十米，一直在小院子里窝着，这还是第一次在村子里面闲逛。

周围的山和他想象的差不多，主要是傍晚的光线也不算太好了，视野受限，只能看近处的东西。

他们走着走着，裴景山就看到了一条河。

这条河从村中穿过，村民平时基本也靠这条河生活，窄的地方大概只有三四米宽，但是因为这边生态污染还不严重，河水很清，看着很漂亮。

“平时这里会有鱼吗？”裴景山问。

一扭头，他就发现言和光的表情有轻微的抗拒，并不明显，如果不是裴景山早都学会了跟他交流要注重所有细节，肯定也是要忽略掉的。

“怎么了？”裴景山不明所以。

言和光垂下眼睛：“没事。”

他这个样子，裴总太熟悉了，说“没事”，肯定就是有事，只是不想跟他说。

但裴景山如果是万事顺着他的，走都走不到这一步，于是他说：“你不想说，没事儿。”

裴景山四处一看，联系之前听到的事情左右一联系，很简单地就想到了：叶璟禾。

叶璟禾是淹死的，这村子里除了这条河，估计也再难有淹死人的地方了。

怪不得言和光这么不乐意跟他说。

裴景山很不爽，但最终控制住了自己，什么都没说，只是手上一用力，把言和光整个调转了方向，说：“往那边走吧。”

两人顺着田埂一直走，太阳下山了，月亮出来了，周围更黑，他们手里的灯就像是黑暗中明亮的萤火虫。

后来灯有些不够用了，裴景山就拿出手机来照明，一直走了很久很久，天气有些转凉，裴景山才招呼着言和光回去。

言和光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不习惯提出自己的意见，顺从地跟着裴景山往回走。

“今天走了这么久，肯定是最有用的。”

“什么？”

“游百病啊，今天我们走了那么远，要是神仙不特别保佑，可真是没天理了。”

言和光就忍不住笑了。

忽然，这个时候从田埂上快速跑来了什么东西。

裴景山看不清楚，下意识把言和光一拽，就看见一条黑黑的大狗跑到了他们身边。

那狗很大，站着有人的腰高，浑身的毛发都在发亮，一看就是养得很好。

村里养狗基本都是散养，也没那么多规矩，经常能看见各种狗子在村里游手好闲地乱窜，他们可能也有自己的小社会。

那狗停在他们身边，不继续走了，裴景山想把它驱赶开，就发现它身后还跟着很多狗，大概有七八条，之前全离得太远，他们没看见。

“怎么回事？”裴景山皱眉。

但这些狗并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

那黑色的大狗显然是领头的，绕着言和光走了两圈，然后就坐下来了，开始摇尾巴。

言和光伸手摸了摸它，它没拒绝。

裴景山下意识想拦，但那狗没有一点要攻击的意思，就没看懂，问：“它想干嘛？”

那黑狗被摸够了，就率先往前走了两步，又扭头回来看他们，哼哼唧唧的，好像是要他们跟过去的意思。

两人对视了一眼，裴景山说：“好像是让我们跟上。想去看看吗？”

言和光点头。于是两人跟着狗群开始走。

七八条狗走两步就会小跑起来，偶尔落后，偶尔超过，互相追着玩。

只有黑狗在很沉稳地带路，显然是狗老大。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狗群就停了下来，绕着他们转圈，言和光一下子就看到草丛里躲着一只小狗。

那只狗很小，估计就比南方的老鼠大一些，勉勉强强地站起来，开始对着他们叫。

言和光蹲过去：“它们不会是在给它找主人吧？”

裴景山也跟着蹲下来。

狗看着他，他看着狗，裴景山说：“不行。”

言和光：“啊？”

裴景山平静地给出自己的见解：“太丑了。”

这是一只杂毛的小黄狗，看着怪可爱的，言和光觉得不至于惨到“太”上，可能是裴总从小见到的都是赛级品类，眼光格外高。

小狗听到了这句话，一头扎进了旁边的草丛里，发出一声哀鸣。

周围的大狗都开始哼哧哼哧的。瞬间，有种娘家人在助阵的架势？

言和光想了一下，觉得这小狗在这儿也活不了，还是把狗抱起来了。

“你要养狗？”裴景山神色怪异地问。

但是瞬间，就自己说服了自己。

言和光现在是个病人，听说养宠物能有效缓解克制那方面的病症，虽然这狗确实有些不堪入目，但是只要言和光喜欢，他就会爱屋及乌的。

四舍五入一下，这也算他们一起养的宠物了 吧？

谁料，言和光把灯递给裴景山，说到：“不是啊，我带回去，看看明天问问村里人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