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代偿+番外(25)

作者:野犬拔牙 阅读记录

“这么大的雨夜照过来,你和小宁不仅仅是朋友吧?”她问。

“在他离开之前,我们在一起。”

“我不知道小宁因为什么原因要离开伏州,”梁阿姨手指摩挲相册泛黄的边页,“但我想他心里一定很难受,他最讨厌离别了。”

“你们对他都不够好,他活得太苦了。”梁阿姨摇摇头,“要是我找到他,我就让他跟着我在一起,再也不交给别人了。”

梁阿姨声音又变得苦涩:“但是等我这把老骨头朽了以后,谁又来疼他呢?”

季丞川眼睛酸涩,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我承认之前我对不起他,但我真的很爱他,说起来很惭愧,等到他离开我了,我才意识到我有多爱他。我想让他知道,遇到我不是他的错,我想用之后的时间千百倍的弥补他。”

空气沉默许久,梁阿姨松了口:“你去见过他爸爸没有?”

“非直系亲属见不了面,但通过电话。”

“他怎么说?”

“他说不知道。”

梁阿姨叹了口气,翻了几页相册,把徐之宁的照片找给季丞川看。

这里面的照片比福利院里的那本要丰富多了,徐之宁单人的照片也更多,笑容也能见到了。

“小宁刚来福利院的时候,每天都在画画,一盒蜡笔半个月就能用完,连夜里都在偷偷画。我后来问他有这么多东西要画吗?他说是因为他害怕,红色红色红色,他看到到处都是红色,尤其是晚上,那红色好像要吃了他。来了差不多一年,这情况才慢慢变好,但他说还是能看到各种颜色。”

“我们以为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带他去做过检查,但医生说什么事情都没有,甚至他的眼睛比别的孩子都要好,视力非常好。我亲戚的妹妹也是医生,她听说以后说,可能是这孩子太孤独太寂寞了,又内向不愿意表达,就把世界想成各种颜色来表达情绪。”

梁阿姨指了指一张徐之宁坐在角落看书的照片,“这张是绿色。”又指了一张徐之宁吃到香菜的照片,“这是黑色加点红色。”再指一张徐之宁抱着小宝宝笑着的照片,语气也跟着轻快了起来,“这是黄色加橙色,还是闪着光的。”

季丞川忽然想起徐之宁曾经用听译机告诉过他,他的代表色。

流动的暖橘色星河,永远熠熠生辉。

那天晚上季丞川和梁阿姨聊了很久,聊到倾盆的雨停了都没察觉。季丞川从洛萍离开,庆幸自己来了,他来了才知道他对徐之宁的了解其实少的拿不出手。他没有追问过徐之宁的过去,以为两人保持这样的距离才最安全,等到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深陷其中,甘之如饴,何论安危。

四月,伏州依旧春寒料峭,料峭归料峭,却没有冻杀该有的生机。檐下的小家燕破壳而出,身为父母的轻燕扑棱着翅膀在城市间穿梭,寻找能喂给小家伙们的东西。过路人无心抬头望一眼,便会在家燕一家和谐团圆的美好图象里挪不开眼睛。

好似天公作美,徐之宁的行踪也终于有了些线索。

徐之宁走的时候坐的是高铁,下了高铁转大巴,之后他又换过好几种交通工具,很难查清他究竟去了哪里。他似在随处闲游,又似有目的地。

这一次追寻到的是一个出租车司机,说是对他们要找的人有印象。一月份的时候他一直在汽车站附近捞客,好像曾经载过徐之宁。徐之宁直接导好航把手机给他让他跟着走,最后因为太偏了他还加收了十块钱。

季丞川当即让他载自己去,钱不是问题,算他包一天的车。

这话一出,司机当然乐意,七弯八拐把他载过去,跟他说他最后看到徐之宁在某某栋房子前看了很久,说不定这里住的人和他认识。

季丞川让司机回车上等着,站在这栋房子的大门前,连呼吸都屏住。

最怕现实无意碰上美梦成真那一刹,“咔”的一声,门把拧动,大门从里面被拉开。

心跳,与逐渐洞开的门缝一样清晰。

第24章

徐之宁被阳光惊醒,迷迷糊糊起来一看,夕阳已经爬上老墙根,自己又不知什么时候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四周环视一圈,没有发现家政鲁阿姨的身影,猜测她应该是出去买菜了。

手机适时震动,是他定的闹钟,正好是他的运动时间。徐之宁的肚子已经显怀,站起坐下都有些费劲,但根据医生的建议,每天下午他会在附近的月湾公园散步半小时。

不清楚阿姨什么时候回来,徐之宁给她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会出去散步半小时再回来。

这里和伏州不一样,四月,已然暖意满地走。他住的地方以前叫黛颦街,这两个字他记不住,只记得爸爸告诉他的时候比划了一下眉毛,意思是和眉毛有关。他为了找回这里,走了很多弯路,仅凭一点模糊不清的回忆,和一点点心心念念的缅栀子花香。

黛颦街现在就叫眉儿街,简单明了,徐之宁再也不会忘记。

这里气温适宜,四季如春,徐之宁只穿着简单的浅色针织衫,下身是同样轻薄的灰色长裤,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温柔贤和的美好。但细看上去,他的情况并不好,眼底有些抹不开的乌青,行动迟缓,腿和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浮肿,但脸反而看着比离开伏州时更瘦削了。

他吃不好,睡不好,身体还要不停打激素保护胎儿,很是辛苦。刚来眉儿街的时候,他还因为激素失调住过一段时间的医院,医生说差一点他就会失去肚子里的宝宝。

为了安胎,徐之宁咬咬牙,请了一个家政阿姨帮忙处理家务。他运气好,找到了一个心细手艺好的阿姨,阿姨没有和他一起住,工作时间也仅在饭点前后,但阿姨总是呆很久,尽可能地帮助他。

本来徐之宁只是想请一个月过渡一下,但渐渐不好意思辞退她,两人一直相处到了今日。家政鲁阿姨不会手语,他们平时用听译机交流,但晚饭后鲁阿姨总会拿本小本子来跟他学习手语,现在已经能和他进行最基础最简单的交流。

徐之宁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积蓄,虽然不太宽裕,但是足够雇佣鲁阿姨直到宝宝学会爬,而身体恢复以后他也会第一时间重新找份工作,以后不仅要养活自己一个人,他还要尽自己所能给宝宝最好的生活。

一想到未来的生活,徐之宁就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他走到玄关换好鞋子,准备带着未出世的宝宝一起看看大自然。

徐之宁拉开门,一抬头,看见门外站着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风尘仆仆,穿着一身旧衣裳,连皮带都斑驳脱皮,成了两节颜色。他看上去没有什么行李,只挎着一只不知谁发的帆布袋,上面还印着硕大的广告。这是十九年来,两人第一次没有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见面。

两人乍然一见,彼此都惊住了。

徐辅海的反应要强烈些,他蹙起眉头,粗黑的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块去,眼睛盯着他微凸的肚子,激烈地打着手语质问徐之宁:“怎么回事?你怀孕了?谁干的?”

徐之宁下意识捂住肚子,眼神躲闪,拒不回答。

气氛逐渐凝滞,徐辅海决定不再追问,拍拍他的头,比划着告诉他:“好吧,我不问了,等你自己告诉我。”

徐之宁低着头,爸爸掌心的力度好似还留在头顶。

在他心里,有关爸爸的回忆不完全都是红色的,在最脆弱的时光里,是爸爸和他相依为命,他在这个世上掌握的第一门语言,是爸爸为他独创的、粗糙又别扭的“宁宁语”。

徐辅海给他指了指街对面的某颗缅栀子树,脸上挂着怀旧的笑容,比着手语告诉他:“以前那棵树和你一样高,你记得吗?”

徐之宁垂下的手捏住针织衫的衣摆,无意识的摩挲着。

他怎么会不记得呢?独栋的老房子,房子对面的一排缅栀子树,每到四月就会打上花苞,五月就挤满了街头,香透整条黛颦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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