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代偿+番外(31)

作者:野犬拔牙 阅读记录

徐之宁租住的老房子还是没有变,敲门他是听不见的,鲁阿姨便尝试着给他发去消息。

没多久,门开了,穿着家居服的徐之宁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徐之宁看上去比她想的还要过得不好,托着肚子驼着背,看上去憔悴又衰老,明明之前是长得那么乖的一个孩子。

徐之宁给她找了一双新的拖鞋,弯腰找的时候极为费力,额头上的汗划过太阳穴,起来后扶着腰大喘气,好似已经站不稳。

鲁阿姨心里好似一揪,这么热的天,怀孕的人本就体热,室内又没有开空调,不知道徐之宁是怎么扛过来的。

跟他进了家里,徐之宁招待她在沙发坐下,自己去给她打水。鲁阿姨没坐,随处走了一圈,看到狭小的厕所里放着洗衣用的大盆,里面正泡着四五件衣物。一旁的双筒洗衣机上散着一些零件,估计是已经彻底罢工。房间依旧干净整洁,空调的电线垂着,唯一的制凉工具是一台方形老电扇。餐桌上放着血糖检测仪,和一堆零散的检测针头,餐桌下是一包包的全麦面包,紧挨着一只包装在袋子里的婴儿手摇铃玩具。

徐之宁给她倒了水,用的还是鲁阿姨之前用的那个杯子。

看到鲁阿姨盯着餐桌,徐之宁羞赧地笑了,他以为是桌子太乱了,打算去收拾一下,但是鲁阿姨拉住他,让他在餐桌前坐下,把一直抱着的包放在桌子上打开,浓郁的鸡汤香味飘出来。

鲁阿姨拿出筷子,塞到徐之宁手里,示意他喝。徐之宁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鲁阿姨有些粗鲁地摁了摁他的脑袋,让他放心喝。

看徐之宁试探地喝起汤,鲁阿姨转身走向厕所,熟练地坐在小板凳前,开始用手搓洗衣物。没搓两下,徐之宁跟了过来,冲着她连连摇头,示意她起来不用做这些。

鲁阿姨反而生气了,站起来,钳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回餐桌前,叉着腰示意他现在自己要盯着他喝汤了。

鸡汤颜色金黄,看上去熬了很久,表面几乎没有让人腻味的油花,用筷子搅一搅,底下几乎都是鸡肉。在鲁阿姨的监视下,徐之宁一口一口地把她的好意吃入心中。

碗见空,鲁阿姨转身又要去洗衣服。徐之宁见拦不住,急忙笨拙地掏出钱包,要从里面掏钱给她。

鲁阿姨没好气地弹了一下徐之宁的额头,满是细纹的眼角洇湿,又轻轻抱住徐之宁。她是生育过孩子的人,知道这有多不容易。

天气很热,鲁阿姨的拥抱似一阵解暑的凉风拂面,清爽沁到了心底,徐之宁眨眨开始泛红的眼睛。

鲁阿姨抱着徐之宁,像哄孩子一样轻拍他的背,知道他听不见,但还是叨叨地低语:“孩子啊,这样就结清了,这样就结清了……”

第29章

有了鲁阿姨的帮助,日子变得好过了很多。徐之宁没有多余的钱能付给她,但是鲁阿姨却不介意,开始的时候每天摇一个多小时的车来眉儿街,后来直接把工作辞了,重新住回徐之宁的家里,晚上继续跟他学习手语。

就这样一直跟着他到预产期住进医院,此时徐之宁的身体情况比预想的要糟糕,医生建议提前两三周剖腹产。徐之宁已经插上了呼吸机,病恹恹地躺在病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和医生艰难地用听译机确认方案,最后决定提前两周生产。

在进入手术室前一天,鲁阿姨给他用湿毛巾擦拭身体,徐之宁看着她想了很久,最后从病号服口袋里郑重地拿出一张纸条塞到鲁阿姨手里。

鲁阿姨的手语大有进步,她疑惑地接过纸条,摇摇食指问:“这是什么?”

徐之宁抿了抿唇,用手语告诉她:“孩子爸爸的联系方式。”

鲁阿姨拿着纸条瞪大了眼睛,她没听徐之宁说过孩子爸爸的事情,一度的猜测是要么死了要么抛妻弃子了。

徐之宁的手腕已经变得很细,在空气里比划像两根欲断的树枝。

“如果我在手术中出了什么情况,请你联系他接走宝宝。”

徐之宁顿了顿,闷咳了两声,一用力脊柱就被压迫得疼,整张脸皱成了晒干的枣子。鲁阿姨见他难受,下意识要去摁护士铃。

徐之宁赶紧抓住她的手腕,温柔悲伤的眼睛已经湿润,枕上一点湿润。

他继续慢慢地比划,力图让鲁阿姨理解:“孩子爸爸是个好人,只是他的家人不喜欢我,我不想让他难过,我是自己离开的。他们不喜欢我,但不会为难小孩。”

徐之宁握住鲁阿姨拿着纸条的手,乞求的眼神格外真诚,手上又用了点力补充道:“如果不是很不好的情况,请你不要联系他。”

他不想季丞川为难,也不想轻易失去宝宝。

鲁阿姨喉间千言万语,手上却犯了拙,话语哽上眼睛里,潮湿的。最后偏过头去,轻又确切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徐之宁进了手术室,两个小时左右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没有了人形,躺在手术车上一直在抽搐,嘴里无力地低声叫唤,像是小动物濒死前的哀嚎。

回到病房,在麻药后劲作用下徐之宁又是哭又是笑,但疼痛仍然确实反映在他的脸上,眉头一蹙一蹙地拧,时不时抽泣地发出一些刺耳的“嗷呜”“呃啊哇”。

鲁阿姨给旁边两张床位的病人鞠躬道歉,请他们忍耐一下徐之宁听上去嘶哑干涩的叫声。徐之宁没说过话,他连正常的“疼”都不会表达。

旁边两位也是剖腹产过来的产夫,理解他此刻的不容易,都让家人扶着出去散散步了。

后来护士来打了止痛针,徐之宁也喊累了,浑浑噩噩地拧着眉睡过去。鲁阿姨趁这个时间去看了看在婴儿陪护房的宝宝,宝宝的腕上绕着一圈粉色纸环,表示女孩,上面还登记上了产夫和她自己的姓名。

徐之宁之子——声声。

她是那么小,那么乖,因为宫内缺氧,在婴儿房里也带上了小小的氧气罩,看着就怪可怜的。

鲁阿姨隔着玻璃看着,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你来到人世间,爸爸很不容易的,知道吗,我们声声要健康,要听话,要好好长大……如果以后你的另一位爸爸来找你,你也不能随随便便跟着跑了知道吗。”

徐之宁的剖腹产是竖切的,在术后十几天稍稍动身都疼得摧心肝,还有胸口的结块,像在身体里埋了两颗石子。手术伤口好不容易渐渐结疤,医生又发现徐之宁出现了轻度肠粘连的症状。每天又烧又吐,饭也没吃进去多少。

徐之宁没法哺乳,鲁阿姨帮忙找了个熟人,声声才喝上母乳。鲁阿姨病房婴儿房两头跑,私底下不知道抹了多少泪。

最让人忧愁的是,出生时的听力筛查声声没通过。两人提心吊胆地等复筛,结果结果还是不尽人意,左耳疑似有微弱反应,右耳无反应。

医生让他们别着急,三个月的时候再来检查一次。声声体质弱,精神不好,平时多用摇铃在她耳边试探一下,说不定能等到好结果。

出院的时候,医院楼底下的树已泛黄,鲁阿姨给他找了外套披上,徐之宁抱着熟睡的声声站着,恍觉又将一年冬。

徐之宁吸吸鼻子,他承认,自己有点想季丞川了。鲁阿姨拦了车,拧头向徐之宁招手,徐之宁抱着声声走过去,要上车的时候被鲁阿姨抓住胳膊,指了指他的脸。

徐之宁一擦,衣袖上沾了一片水痕。

冰蓝色的,怪伤心。

没多久,徐之宁重新投身到工作里,骑着他的电动车,在城市弯弯绕绕的暗青色柏油马路里兜兜转转。生活的担子压得他没能及时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在肆意流泻的色彩世界里,暗淡浓烈的颜色逐渐铺满视网膜。灰色的网攫住他,收紧,连灵魂都勒得青紫。

鲁阿姨做家政这么些年,看徐之宁的状态已经能猜个大概。

低沉、压抑,会因为一些小事发脾气,抱着声声哄睡时忽然流眼泪,健忘、走神,食欲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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