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相(81)

作者:寅子南 阅读记录

秦友钟长叹了一声气,又打开塑料袋,将刚刚吃了两口的老冰棍拿出来吃了,对着秦巷笑。

“儿子,路长着呢,”咔嚓咬了一大口冰棍,老秦腮帮子疼,“往后啊,好好的,大大方方的,啊。”

秦巷湿了湿眼,嗯声,笑:“行嘞。大大方方的,不折腾了。”

“这就对了——哎,完了,”老秦这回是开怀地笑,止不住,“沾牙了,害,这一口破牙。”

“回头给您安副假牙。”

*

秦巷最后一封信来了。

黎容将信亲自送到辛宴庭手上,辛宴庭彼时正在玻璃生态园前喂鱼。

他最近新养了两条红薄荷神仙,又命人重新打造了适合鱼群居住的生态园,两面水缸占地20平,在整间空旷的屋子里未免显得空荡。

水波荡漾,芦苇晃悠,黎容将信送到,辛宴庭只用指尖点了点一旁的托盘,黎容将信放下。

“这封信寄出时间是五天前,”路上耽搁了好一阵,今天也才将将天晴,黎容道,“老板,秦工似乎回来了。”

辛宴庭在鱼缸中投喂肉糜,水光折射的色彩光辉印在辛宴庭脸上,他投喂的动作没停,保持一个姿势十分优雅,长身玉立,西装裤笔挺连着腰,他在室内穿得极为单薄。

“你去忙吧。”

“好的,老板。”

临近傍晚,窗户里透出一点夕阳的光,辛宴庭坐在书房长长的落地窗前,喝着伯爵红茶,展开秦巷的最后一封信观看。

信里的话太简单了。

辛宴庭这些天疲倦的精神于这一刻散开,连日来的梦魇和不安的预感成了真。

信上说。

只要他辛宴庭好,他秦巷可以放手。

“庭哥,到底还是我不太了解你。”

“这话太矫情了。”

“我过去总说我懂你,其实我什么也不懂,我也不知道我过去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能不能走进你心,但造成的伤害却是事实。”

“说声抱歉,这声对不住也来得太晚了点,是我太狭隘,太偏私,太自我,向来做事都我行我素不考虑后果,只图自己痛快,所以要遭报应。”

“庭哥,只要你过得好,我怎么着都成。”

“我放手了,这回是真的,不追了。你好好的,我放开你,不添这个恼了,你过自己的日子。”

“等我去南极,继续给你拍小企鹅。我答应你的,以后还给你寄信。”

“庭哥,爱你是真的,想你好也是真的。原谅我犯过的错,不原谅也行,以后提起我,别只当阴影,往后眼睛擦亮,找个真心疼你爱你的人,再遇见我这样的,一棍子打死别来往。”

“以后结婚能给我发请帖嘛。不发我也要去,我给你送份贺礼,远远的,我看着你结婚,给你祝福。”

“这辈子我不结婚了。这辈子太长了,谁也不能保证以后我是不是还这样想,我出去旅游一阵,试试几年不回国,把这点妄想的念头掐断,不想了。”

“你就别跟我计较了。我真知道自己错了,你不跟我计较,也别跟自己计较。趁早的,忘了我吧。”

“秦巷寄——12月22日。”

第65章 自杀?被救。

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难得的放晴,家里佣人在大扫除,明天是一号,是新的一年,新年新气象。

辛宴庭穿了一件单薄的灰衬,一身雅正,下了楼来。

管家在客厅和院子里布置,瞧见辛宴庭来,问道。

“宴庭,辛董方才来电话,要你明日中午回家,晚上在老宅吃饭,需要我去答复吗?”

辛宴庭面色平平淡淡的,清淡的声音从中庭穿到了偏厅,他往侧门去:“不用,明天居家,哪都不去。”

“好的。”管家跟在辛宴庭身后,为他打开了偏厅的门,“您往哪去?”

辛宴庭淡声道:“顶楼的泳池封了,我想单独静静。”

管家想到一些不好的事,蹙了眉:“是的,小黎特地打过招呼,不能再放你去泳池了。你是不是想去后院划船?”

整栋别墅,大大小小的泳池全被清空封锁,唯独只剩下后院的池塘是一方安宁之处。

“老林,”辛宴庭的情绪特别淡,平静道,“我心情不好,划会儿船也不行吗?”

“那我安排两个保镖守在岸边——”

“Stop!我还没疯,”辛宴庭低眉望着老林的眼睛,“请给我一点私人空间,半个小时,再派人来找我,行吗?”

管家为难地叹气,还是答应了:“少爷,您要划什么船,我先去给你准备。”

“就那辆简单不遮阳的皮艇吧。”

*

辛宴庭食言了。

他在泽西岛的庄园泳池里“溺毙”过两次,从此被禁了单独游泳,回国后,更是连进泳池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唯一能发泄情绪的,只有他卧房中那面够四人躺的浴池。

他怎么会想死,他只是一时失神,精神恍惚而已。

若是有那么在意,早在秦巷来找他的第一天,他就溺死在卧房浴室中。

划船曾经是他发泄情绪的最常用方式,可后来便忘了自己还有这样的偏好。

他也没有多喜欢划船,只是想碰碰水底那片凉透心骨的冰凉寒冷罢了。

所以当全身没入水中后,他觉得整个身体连着心脏都被冰结了。

太冷了。

冷到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思。

好像心里的凉意这才慢慢显出来。

他想,他已经疯了。

活了半辈子的教养和教育理念始终告诉他,遇到事,只需要忍耐和不断的生抗、默受,事情便总会结束,情绪是最无用的东西。

所以无论他的内心多么陨石坠落、火山爆发,他的面上,也只剩平静。

他在平静地发疯。

是秦巷先疯的。

秦巷将他也逼疯了。

秦巷这个人,活得太没原则,一下说爱,一下说不爱,又说爱,要追,又不追,永远三分钟热度,谁也不知道他明天会有什么想法。

他不会再信他了,他这个蠢货。

太难了,爱一个人。

每当辛宴庭将将有想法,有行动,迈开那一步,秦巷便后退一百步。

永远也追不上。

——不追了。

——那我,也不追了。

辛宴庭闭上眼,任凭眼泪往水里去,冰凉凉的,阴暗的水域包裹他的心脏。

他往水底沉去,连挣扎也没有。

岸上。

管家急疯了,保镖都在,皮艇也在,可船上那位骄矜贵重的小少爷不见了。

天暗了,太阳落山了。

湖面也要结冰了。

噗通一声,有人跳进了水中。

水里阴嗖嗖的冷,秦巷是脱了皮鞋下水的,大张开手臂往水里游去,很快寻到辛宴庭的身影,他如一道破开阴茧的曙光,从天上飞驰而来,沉入水中,光亮无端照在辛宴庭脸上。

辛宴庭失真了,他睁开毛绒颤着睫毛的眼,笑了。

很可悲地笑了。

生命若在这一刻结束,最后一刻里,他竟然能看见的,也只有秦巷。

他想。

那他这辈子也活得太可怜。

秦巷抱住辛宴庭,见着辛宴庭睁着大眼,一脸平静荒诞地看着他,明明溺水快溺得窒息,可眼神又那样凉薄。

紧紧抱住辛宴庭,秦巷将辛宴庭抱进怀里,很是珍惜地拥抱,一个用力,秦巷向上游去,将人往上拉。

保镖相继跳下水,将两人救起。

秦巷躺在湿地上,嘴里咳着吐凉水,快死了,撇头一看,辛宴庭睁着大眼,望着他,两双眼对上,秦巷笑了。

辛宴庭可比他惨,吐水吐得快将自己咳死呛死,管家忍不住要保镖给辛宴庭做人工呼吸。

听到这个,秦巷失魂一样的精神回寰,撑着湿草地坐起:“呼什么啊,他玩个水,呛了两下,看你们大惊小怪的。”

管家看这情况可不像简单溺水,家庭医生都喊来了,在医生来之前,秦巷看着地上闭眼,嘴里呛着的水和眼泪水一道流的辛宴庭,这模样太伤他了,一把推开管家,秦巷双手按在辛宴庭胸上,给他疯狂做按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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