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樊在他腰间拍了一下，语气轻快，笑意却不达眼底。

祁烨的心思不在两人之间，自然也就注意不到这点。

正不知道接什么，祁烨只觉得后腰处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想要扭头去看的时候，那东西就掉在了地上，天女散花似的，落了满地都是。

是一只笔筒，竹子的，底座还是实心的。

祁烨自从在这间办公室工作就开始用它，从来没掉在地上过。

掉在地上就捡起来呗，也没什么，可说的轻松，被折磨了三天，祁烨根本就弯不下腰，只能是郑樊去捡，可就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祁烨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他腰后凸起的一块。

光是看那形状，祁烨就大致猜出来那是什么，一颗心不自觉提到了嗓子眼。

他愣在原地，以至于郑樊把笔筒递给他的时候，他没有伸手去接，郑樊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越过他，把笔筒放回到刚刚的位置上。

“赔偿款那事，怎么样了。”

祁烨缓了很长时间，才开口问了一句。

听见这话，郑樊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他这点转瞬即逝的情绪依旧没能逃过祁烨的眼睛。

自然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僵了一下，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席卷全身。

“都已经安排好了，一百万全部交给死者的监护人，他们同意对外保密。”

“他们已经把钱拿走了？”

祁烨皱着眉头问道，眼看着郑樊被他的反应吓到，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过激。

“拿走了啊，刚刚拿走的，我怕他们过来会影响你情绪，所以就没让他们上来，你怎么了？”

问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郑樊两只手分别握住祁烨的两条胳膊，表情在接触到他的一瞬间变了一下。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能有…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啊。”

祁烨说道，却一边说话，一边避开他的目光。

他在椅子上坐下，郑樊就跟着她走。

椅子的靠背很高，祁烨没脊梁似的窝在里面，倒是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百无聊赖之间，郑樊把手伸向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干什么！”

祁烨一下子警觉起来，想要去拦住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电脑屏幕被打开，映入眼中的是密码界面。

祁烨长松了一口气，一边窃喜，一边重新靠在椅子上。

可他这口气完全呼出来，郑樊的手指就飞快地在键盘上起落着，直到最后一个数字输入进去，祁烨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串数字熟悉了。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无比熟悉的画面映入眼帘的那一刻，祁烨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完全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郑樊显然是早就怀疑这电脑里有什么秘密了，毕竟前几天忙活的时候，祁烨曾经忍无可忍说过自己要“选妃”，原本只是气话，谁知道郑樊竟然就当真了，按着祁烨直到他晕了才停下。

他今天一进来看见祁烨慌里慌张的样子，还以为他把说的话付诸行动了，原本还想借机捞一把，没想到……

“这？”

“是你吗？”

“什么？”

突兀的一句话响在耳边，郑樊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好半天才转头看向祁烨。

祁烨的表情也不轻松，因为他在问出这句话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荒唐。

“你怀疑我？”

郑樊微眯起眼看他，祁烨很想从容地对上那目光，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一个有些可怕的疑问在心里扩散开来。

这件事不是郑樊干的，那他带枪干什么？

“你是不是从来就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

祁烨从椅子上站起来，郑樊没理他，兀自走到沙发上坐下。

“这件事本来就蹊跷，而且…”

祁烨顿了顿，他不太会劝人，但是这事确实蹊跷，有心想问郑樊为什么带枪，又怕他直接炸毛，只能在他身边坐下，好好哄着。

—

沈皖江最近上班的时间明显比平时早了很多，不光如此，唐彦发现自己越来越见不到他了。

一天两天见不到，唐彦还觉得是最近工作忙，沈皖江每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出来。

可时间一长，他就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于是他干脆堵在办公室门口，屋子里的设施再怎么齐全，他也不可能下班也住在里面。

唐彦也不知道他在门口等了多久，只是看见里面出来的人，他宁可自己今天没有在这傻等着。

办公室里出来的人和他对上视线，丹凤眼打量了他一拳，唇角不自觉地上翘，每一个毛孔里都写满了得意。

“怎么了？”

沈皖江出来的晚一点，看见程瑾逸站着不动，随口问了一句。

面前的男人侧过身，沈皖江的目光就落在站在门口的唐彦身上。

“唐彦？”

他脱口而出，面前的程瑾逸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么晚了，你怎么没下班啊？”

“我…”

“我想问问你，真的晚没走，是不是有工作没做完，我想帮你…”

唐彦说道，声音中都透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走廊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办公室的地上，沈皖江无意间看见那影子，也看见自己和程瑾逸的影子，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的工作都做完了，不用你帮忙。”

沈皖江正思忖着，程瑾逸忽然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冷清得要命，配上这副寂寥的画面，沈皖江好像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

负罪感，一种难以言表的负罪感。

可还不等这种感觉彻底消散，程瑾逸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拽着他走了。

一直到坐上车，沈皖江都有些恍惚，程瑾逸是忽然回来的，就真的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但当他一脸真诚地说自己已经离婚了，并且以后也不会再回到美国的时候，沈皖江还是觉得这一切不真实。

“刚才……”

“唐彦可能真的有事找我。”

沈皖江握着方向盘，小声说道。

程瑾逸坐在副驾驶上揉着太阳穴，闻言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

“我知道了，你帮我照顾好他，我这段时间暂时不会回去，就这样。”

程瑾逸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转身就看见沈皖江站在他身后，一脸的不知所措。

程瑾逸把手机收起来朝他走过去，不大的客厅里，复杂的情绪翻涌着。

“你真的，不回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走了。”

程瑾逸握住他的手，很认真地摇头。

“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程瑾逸很认真地说道，不像是在开玩笑，沈皖江却愣了一下，没别的，只是因为他知道这话里的意味有多重。

想到这，少年的唇紧紧抿着，程瑾逸的目光就也不自觉地落在他的唇瓣上，趁着沈皖江不注意，使坏地吻了上去。

他这一下实在太突然，以至于沈皖江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

但程瑾逸明显又在顾虑着什么。

他没有深吻，而是像对待什么易碎的宝物一样，浅尝辄止。

沈皖江错愕地看着他，片刻的思想斗争之后，踮起脚尖吻上他…

“祁烨的事，你知道吗？”

半夜的时候，沈皖江翻了个身，却无意翻进了程瑾逸的怀里，男人压低声音问他。

沈皖江半梦半醒之间答应了一句。

程瑾逸没有再接话，他没过多久也睡着了。

那天晚上之后，程瑾逸就真的像他说的一样，沈皖江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只是偶尔出去一趟，或者满脸忧虑地接一个电话。

“你要是公司有事…”

“公司的侧重点已经转到美国那边，我没事。”

程瑾逸打断他的话说道。

沈皖江从前也是这样，总是忧心忡忡的怕耽误了他的工作，但是现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