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大概是见过昨天陪床的程瑾逸，所以看见他有些奇怪。

沈皖江带着点顾虑看了下程致远，老人吃饱喝足靠在病床上打盹，沈皖江也就点了点头。

“医生，他的病情…”

“病情很稳定，您不用担心，我想说的就是，你们作为家属需要注意的点。”

他看了下沈皖江手上的饭盒。

沈皖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窘迫地笑了笑。

“您一会儿有时间，可以来我办公室一趟，避免打扰病人休息。”

“可以啊。”

沈皖江点点头，回去把饭盒放下的时候，程致远还睁开一只眼看了下他。

“我想喝汤。”

“什么？”

程致远说得很快，说完就把眼睛重新闭上了。

沈皖江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可等他问了一遍之后，程致远又不说了。

沈皖江只好把餐盒放好，去办公室了。

—

本来以为程瑾逸会一觉睡到晚上，谁知道这人中午就来换岗，手上拿着一个新的饭盒，饭菜还是程芊做的。

至于沈皖江能一口吃出来的原因，完全就是因为程芊做菜不喜欢重油重盐，所以无论做什么菜，都有种清汤寡水的感觉。

别说是程致远吃不惯，就连沈皖江，都觉得偶尔吃一顿可以，吃多了可以转纲目当兔子。

“我给你点外卖？”

大概是看出他为难的样子，程瑾逸趴在他耳边问道。

沈皖江摇了摇头。

“不用了，这样就行。”

“什么不用了，我要吃外卖！”

他话音刚落，这话就不知道怎么让程致远听去了，餐盒往桌上一放直接不吃了。

沈皖江还有心思劝他两句，程瑾逸就直接把餐盒收走了。

“我没吃完呢！”

程致远冲他喊，程瑾逸也不理他，直接收起来拿远，任凭程致远再怎么喊，就一整个装聋，沈皖江也是头一次见识到这父子俩能冤家到什么程度。

等到程瑾逸走了，程致远还抱着个肩膀坐在那赌气。

沈皖江拿这父子俩都没办法，骨头汤必须得炖一整天，现在还没好，他就只能趁程瑾逸走了外卖了点平淡的，送来的时候，程致远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好看了很多，一碗皮蛋瘦肉粥都喝的乐呵呵的。

沈皖江暗叹一声这老头真好哄的同时，不免有些感慨他们俩的父子关系。

“叔叔。”

吃人嘴软，喝了沈皖江的粥，程致远说话的语气都好了。

沈皖江也清楚，二十一世纪了，他不是不能自己点，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那么僵。

这么久过去，他能感受得出来，程致远并不是多不喜欢他，只是和程瑾逸堵着一口气，互相膈应而已。

知道了这一点，沈皖江再看程致远就不觉得那么可怕了，甚至会觉得这老人有点可怜，不知不觉和他闲聊起来。

“你要是最近不忙，就常过来看看我，程瑾逸那个家伙，指不上他！”

程致远气呼呼说道，沈皖江笑着点头，想到程瑾逸听见这话的反应，还是悄悄捏了一把汗。

程瑾逸不是不来，他只是腾不出时间来，南城那块地就好像风水不好一样，自从命案发生之后风波就没断过，程瑾逸一开始还怀疑是祁烨贼心不死，教唆郑樊从中作梗，但是仔细琢磨，好像又不可能，毕竟郑樊刚刚放出来不久，别说是他，就算是郑樊自己提出来，祁烨也不可能同意。

沈皖江和程致远又闲聊了一阵，一直到魏晨拿着骨头汤来换班，程致远才终于舍得放他回去休息，结果沈皖江前脚刚走，就听见程致远说了句汤好喝，魏晨一告诉他是沈皖江做的，他就知道自己今天可能是走不出去了，只能等着挨夸。

从医院里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黑漆漆的天地间，卡宴车打着双闪，驾驶座上的人从上面下来，朝他伸出手。

“辛苦了。”

沈皖江也抱住他，快要入秋了，程瑾逸穿了件深灰色的大衣，男人敞开衣襟把他包住，沈皖江就不客气地钻进去，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程瑾逸的体温让他很安心。

“我不在，他没有为难你吧？”

“为难？”

沈皖江仰头看他，忽然笑出来，因为她不确定那种拽着他聊天不让他走算不算为难。

“没有，他就是让我陪他聊聊天，说平时都没有人陪他说话，想让我多留一会儿。”

沈皖江说着，从他怀里出来，顺手帮他把大衣的扣子系好，程瑾逸垂眸看他，在他头顶轻轻吻了一下。

沈皖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吓了一跳，回过神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好在这是吃饭的时间，人不多，就算是零星几个人，也是行色匆匆的，在这种地方，大家心情都不好，没有几个像他们这样还有心思谈情说爱的。

“晚上想吃什么？”

“不太饿，我炖的骨头汤还有没有？”

程瑾逸没说话，躲开他的目光看到一边，半天才重新看他。

“挺好喝的。”

沈皖江白了他一眼，桃花眼的眼珠转了转，拽着程瑾逸到医院门口买了两个烤红薯。

两个人坐在车里吃完，才终于开车回家了。

—

因为程致远喜欢吃，沈皖江也就顺理成章地升级成了他的专人厨师，只是这厨师偶尔因为工作忙犯迷糊，有一次把两份水煮肉片弄混了，自己的那份清汤寡水，程致远的那份打开，上面飘着一层红油，沈皖江以为这次肯定完了，结果没想到他老人家不仅什么都没说，还比平时多吃了一碗大米饭，本来还想吃，但是被过来探班的程瑾逸撞见，说什么也不让吃了。

和程致远的关系缓和，沈皖江的日子也就好过了不好，做了设计稿再抬起头，看天天蓝，看树树绿，恨不能吹进来的风都是甜的，可一件事，把他的好心情硬生生给毁了。

那就是她吹风的时候，唐彦进来了，一张辞职信放在桌上，沈皖江的好心情就被风吹散了。

“我最近可能是有点…玩忽职守，但是，你也不至于辞职吧。”

沈皖江咧着嘴看辞职信，把前几年积累的词语都翻出来了，才说出了这么一句。

唐彦没有接话，就站在桌子前看着他，表情凝重。

“为什么辞职啊？”

沈皖江为难道，说实话，现在和刚起步的时候不一样，公司并不缺人，但唐彦就这么走，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而且也舍不得。

听见他这么问，唐彦凝重的表情终于有了点破绽，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沈皖江发现自己多余问他。

“失恋了。”

“失恋了？你没有女…”

沈皖江没说下去，因为那次从沙滩回来以后，他也不确定唐彦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了。

看见唐彦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沈皖江还有点毛骨悚然的。

“我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了，他们还当着我的面亲了，我还有留下的必要吗？”

唐彦一字一顿地说道，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沈皖江拿着辞职信犹豫，最后放在桌上，落下两个字。

“不批！”

大概是他这一声倾尽全力，唐彦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看，他那点伪装出来的“冷暴力”也就彻底土崩瓦解了。

“为什么不批，舍不得我走？”

沈皖江如他所愿地点了点头。

唐彦就真的绷不住了，得意的样子比他平时交上来的画稿还生动。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是你也不是我男朋友，而且，你有男朋友了。”

“我舍不得的是你的能力！”

沈皖江从椅子上站起来，义正言辞道。

他不是个经常开玩笑的人，但大概是因为他太没有老板样子的原因，大家偶尔都喜欢和他开玩笑。

但是唐彦说的话，实在不能当做一个笑话看，为了避免给他留下什么幻想，沈皖江义正言辞拒绝的同时，还顺便发了通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