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

狴犴忽然打了个响指，令天平的颤动霎时平静下来，

“……佛祖的灵魂试验场。”

……

陈泽与狴犴并肩而立，盯着盛满魂砖的天平如何在科技设备与佛门法器的配合下完成转换。

第581章 试验场

此时正值佛光普照，映得狴犴满脸慈悲之相，

“仙神的困局，根结就在环境法则的不容与迫害。”

“其他圣祖各显神通不说，佛祖想到的办法就是强大自身。”

“强大自身，便等同于壮大神性。”

“而壮大神性又需要灵魂之力。”

“灵魂？地狱里有的是。”

“但是哪怕再多，吃完可就没了。”

“怎么办？”

“鸡生蛋，蛋生鸡，佛祖就想，难道偏偏灵魂就不能滋生增殖？”

“呵呵呵……进了地狱的‘恶人’嘛，佛祖拿他们做点试验不是天经地义？”

此时佛光暂歇，成排的科技仪器随之启用，俄而寒光透出，照得魂砖内的亿万面孔颤栗扭曲，也映得狴犴的一张老脸森冷异常，

“十八层地狱……开始被一层层地改造成灵魂试验场。”

“啧啧……灵魂之秘在于意识，在于无形之力，该如何探索？”

“自然要用最强烈的情感和知觉来激发他们！”

“喜、怒、哀、乐……哪里比得上痛苦和折磨？”

“滚滚红尘，众生都在无尽苦海中争渡，佛说痛苦才是灵魂增长的源动力。”

“先是罪孽最深的底层开始，可没过多久……那些罪人们都拼了命的往上爬！求爷爷告奶奶要回到刀山火海的旧地狱里去！”

“佛爷们慈悲，见不得人受罪，哪舍得让他们再回去受苦？”

“但是鬼卒们没拦住，佛陀们干脆把上一层也一并化作试验场！”

“再后来……连鬼卒们也疯了！光是旁观那些生魂的惨状都将看守者逼疯了！”

“南无释迦牟尼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我佛的宏愿还没实现，怎么能停下来？”

“菩萨罗汉们只好亲自下场，哈哈哈哈……没过多久，他们也疯了！”

“但是没关系，佛祖早就疯啦！”

“佛祖把罗汉菩萨们都关在里面，把整个地狱都给封死啦！”

隆咚咚咚咚咚咚……

在狴犴卡壳般的冷笑声中，整片空间，整个地狱，或说整颗星球都开始颤抖起来。

陈泽头顶上的无数符文皆光芒大炽，进而催生出宏伟神力，令脚下的地面乃至更深处变得剔透可视，让一切细节都纤毫毕现。

“佛祖将这里彻底隔绝，摒除一切秩序，就是为了模拟清浊未分的初生混沌。”

狴犴早已悄无声息地散去人形，徒留声音仍在讲解。

浩大的无形之力自此起始，开始一层层地朝下渗透。

“孤独地狱，近边地狱，煻煨坑地狱，尸粪泥地狱，铁柱山地狱，拔舌蒸笼铜柱肉骨……”

就在陈泽脚下，最近一层开始衍化出各种幻象，过去在此重演。

幻象中有无数鲜活如虫豸般的密集生魂在此经受亿亿兆种……经历。

经历。

它们所忍受的经历早已超脱所谓“酷刑”或“折磨”，简直是在无垠无尽的穷举尝试中去追寻那一丝缥缈的特定可能。

一开始这里并没有晶壁，更不存在阻碍，一切都处于没有极限的混乱当中。

“佛祖曾言，此间变化无穷极也，大善。”

于是悠久而冗长的岁月消磨中，亡魂们逐渐失去了一切活着的特征，最终化作一片片彼此映照的光雪，就如薪柴燃尽后的余晖。

光雪融入一切未定型的物质当中，便彼此聚合成晶壁。

亡魂们不分罪人，不分菩萨罗汉不分佛陀，也不分彼此不分你我。

“这即是极乐世界，妙不可言。”

长此以往，十八层地狱便凝结一体，不分上下。

但这还只是开始。

生机之秘，就在于有序与混沌当中那绝难掌握的一线平衡。

“佛祖有大智慧，知晓众生的怠惰会是它们开悟超脱的最大阻碍。”

“所以为了鞭策怠惰的亡魂们，佛祖特地将地狱外壳改造成可供辐射透过的阻隔层。”

于是在时刻不停的辐射刺激下，原先沉寂下来的晶壁开始酝酿起变化。

渐渐的，有晶壁开始松垮，进而沁出散碎的光雪，再一点点还原出魂体的特征。

晶壁本就是魂体所化，一旦化形出光雪溢散，自然也就不再坚固，乃至逐渐消融，留出空间。

但生机的可贵之处便在于其希微难求。

大部分晶壁依旧保持原样，即使化作光雪也仍充斥其间，形同死物。

可总有些幸运的亡魂褪去旧体，“苏醒”过来。

这些苏醒的亡魂们忘却了过去，只知在求生的本能下找寻一切依附体。

“我佛慈悲，佛心不染一尘，亦不贪图外物。”

地狱中并不缺乏物质，佛祖将曾经的一切布置都留在了这里。

而生命总能找到出路。

一开始是临近的晶壁，再是各种堆砌的材料，或是无处不在的飞尘……无依无凭的亡魂们总是在尝试。

它们并不缺时间，因此在近乎死循环的失败经历后，它们还是找到了出路。

被丢弃在这里的智能机器人成为了亡魂们最好的附着物。

它们当然无法适配这些欠缺维护的机械造物，但同样的道理，它们不缺时间。

曾经身而为人的烙印与经验也在悄然发挥着作用。

这就像是一场漫长的进化史，从僵硬的附着，再到偶然触发的动作，直到最后……一整批能够自如行动的机器人在优胜劣汰中得以幸存，并依照这里的环境发展出固定的行为模式。

它们会成群结队地去“狩猎”能源，争抢“食物”，总结出危险与安全的区域。

哪怕它们不能理解这背后的辐射实质，但是没关系，那不重要。

且亡魂们在附体时可没有挑食的毛病，从完美型批量机器人到各种智能家电无所不包。

由此产生的差异也就为新生机器人们的种族划分打下基础。

它们从遗弃在此的人类书籍中获取知识，从自身内存里有限的基础资料找寻意义，并推测出造物主的文明一角。

因而机器人们很快学会了其中最实用的一种行为——争斗。

显然那些单调乏味的量产型机器人要远比其他型号更加强大，于是它们理所应当地成为了统治者。

但不比它们治下懒散的劳工，外来的辐射可一刻不曾懈怠过。

晶壁中内蕴的光雪因此产生种种异变，让机器人们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

而辐射本身对机体运转的影响也如瘟疫般致命，它们自然下意识的就想远离危险。

于是第一代挖掘开始了。

挖掘比想象中还要艰难，但很快，它们便寻到了某种窍门。

地狱里仍残存着原先的间层格局。

机器人们不知其然，但知道顺着空洞与间隙往下挖便可以开掘出新的一层生存空间，从而将辐射隔绝在外。

但辐射的渗透永不停歇。

于是机器人们只得一层一层地往下挖掘，在此期间它们遭遇了难以想象的阻碍。

越来越多化作光雪的亡魂因刺激而现出原形，并机械式地重复起“生前”所受折磨。

对于机器人们而言，这些曾经的同胞都成了望而生畏的阻碍与危险。

它们是黯淡无光的坚硬晶壁，更是无法理解的可怕怪物，甚至就是黑暗本身。

可双方的接触必然会使刺激进一步加剧。

寒冷与酷热开始交替显现。

“啊啾啾（好冷啊）地狱，具疱地狱、疱裂地狱、紧牙地狱……裂如青莲地狱、裂如大红莲地狱。”

“等活地狱、黑绳地狱、众合地狱、大叫唤地狱、焦热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