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入梦几多回(4)

作者:林啸也 阅读记录

医生立刻拿镊子上去,直到尖锐的痛感骤然铺满全身,沈月岛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双腿瞬间绷紧,冷汗顺着额头哗哗往下流,他疼得恨不得把牙咬碎,还好霍深提前把手放上去,才避免他咬到自己。

医生动作麻利,很快取出子弹。

疼过最要命那一阵,沈月岛浑身就麻了,没什么知觉,晕乎乎地漂浮起来,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张嘴。”霍深点点他的下巴,撤回手臂,指尖一刮带走他眼尾的泪。

医生开完药走了,陆凛去警局跟进捉拿爱德华。

房里只剩他俩,昏黄的夜灯笼罩着小床。

沈月岛趴在枕头上,全身已经被汗湿,身上单薄的布料变得透明,勾勒出起伏有致的线条。

忍疼耗费他太多精力,意识完全被药性占据,身体似乎变成一只装满岩浆的泵,从内而外地灼烧。

“好热……”他把头抵在床上,听着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忍不住遐想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对方正躲在一层雾气后干些什么。

“咔哒”,浴室门开了。

沈月岛转过脸去,看到一个男人朝自己走来。

他裸着上身,腰腹部的肌肉非常强悍,肋骨处有两条性感的鲨鱼线,白色浴巾鼓鼓囊囊裹在腰间,是一种纯雄性的力量感。

沈月岛眼前像蒙着一层雾,看不清他的脸,却好像认得他的身体,撑着手肘甩了甩脑袋:“……阿勒?”

对方应了一声,他的泪蓦地滑了下来:“我要难受死了……”

“我知道,马上就好了。”

旁边的床垫塌陷下去,一双膝盖压过来,沐浴后的热气如同一张网密密麻麻地罩在他背上。

“小岛。”熟悉的气息掠过耳畔,一只手在头发里穿梭。

沈月岛趴在枕头上,只觉得自己很轻很轻,抬脸蹭蹭他小臂,说你帮帮我。

那只大手就从头发里出来,在他后背点了点:“腰,抬起来。”

……

折腾半小时,沈月岛才消停,躺床上睡了。

霍深帮他把身上擦干净,又给自己冲了个澡,这才回来掀开被子上床。

他没给沈月岛穿睡衣,被子里的人一丝不挂,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就自己靠了过来,毛茸茸的头顶在他胸口蹭两下。

夜灯已经关了,房内还是很亮。

月亮悬在中空,冷白的清辉透过一整面墙的落地大窗照进来,流淌在两人身上。

霍深侧躺着,看着怀里人安睡的脸,睫毛很长,眼下有两道暗影。

他伸出手一根一根掠过他的睫毛,滑过鼻尖和唇瓣,最后落到脖颈。

细白脆弱的一截,仿佛轻易就能折断。

他收紧掌心攥住,一点点加深力道。

沈月岛难受得哼哼一声,他立刻放开了手,眼中阴沉褪去,重新变成一汪平静的海面,低头在自己掐过的地方吻了一下。

“最后一次,不要再丢下我了。”

-

一周后,羚角里。

银色跑车缓慢地行驶在第六大道上,前方被一整列失去秩序的复古马车挡住了去路。

陆凛扭头请示:“哥,要绕过去吗?”

霍深正在看今早的曼约顿时报,往窗外看一眼,七八匹马已经把路堵死。

“不用,我走过去。”

开门下车,对面就是金蓝色的圣约克教堂,阳光浓稠得如同融化的金子,流淌在栽满红枫的街道上。

在这里,马车和汽车时常堵在同一条路上,仿佛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相互交错。

霍深穿过马队,走向教堂旁的茶餐厅,门口玻璃上映出他一闪而过的身影,深棕色的秋装大衣,没看完的报纸还竖在口袋里。

“会长吃些什么?”门迎笑着问他。

“他当然还是老一套啦,叉烧酥和红茶,半奶不加糖。”一个欠兮兮的声音从里间传出,霍深走进去,脱下大衣搭在椅背上,对面褚明轩早就风卷残云地吃了一桌子。

“哎,听说了吗,你那个倒霉催的死对头沈月岛,卷款潜逃了!”

霍深将小盅里的奶倒进红茶里,随着汤匙的旋转,茶汤中慢慢出现一个白色旋涡。

即便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让他做得赏心悦目,褚明轩暗骂这老混蛋的劲儿拿捏得是真到位,分分钟迷死一帮年轻小孩儿。

要不是六年前他们还一起在枫岛跑船,他还真会相信报纸上对霍深的夸夸其谈——什么富有教养的英伦绅士,什么贵族伯爵出身,扯淡!往上倒七年还不和他一样都是苦劳力。

“你从哪听来的?”霍深问。

“沿海那帮人说的啊,上周就跑了,现在还没找到人。”

“没跑。”

“嗯?你怎么知道没跑?你见过了?”

废话,他十分钟前刚从沈月岛身上起来。

霍深懒得说,端起红茶喝了一口。

褚明轩还要再嘚嘚,忽然瞥到他毛衣领口下露出几道抓痕:“哎卧槽!你这是铁树开花了?艳福不浅啊下手这么泼辣!”

霍深一愣,想起今早起床时想帮“卷款潜逃”的死对头盖好被子,结果刚伸出手就被人一爪子挠出了花,最少有三道口子。

霍深挑眉: “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

沈月岛认错倒快:“睡迷糊了,您别计较我。”

“果然,你只有求人的时候才会服软。”

“这话说的,我一直挺软的,倒是会长挺硌人。”沈月岛屈腿往他小腹上一顶,警告他别再往下压了,烦得很。

霍深退开:“那请沈少爷也别和我计较。”

“哎!回回神!”褚明轩伸手在眼前晃晃,“一脸发春的想什么呢!

霍深重新端起茶杯:“艳福没有,小畜生倒是招了一只,还没碰呢就对主子下手了。”

“害,你第一次没经验,我告诉你这养宠万万不能娇惯,惯着惯着就爬你头上去了。”

“确实,得训。”

里间的门被轻扣了一下,陆凛走进来:“哥,家里来信了。”

“醒了?”

“没醒,哭了。”

“哭了?”霍深立刻放下茶杯起身穿衣服,“伤口疼了?还是怎么了?医生去了吗?”

陆凛有些难以启齿:“呃,都不是,好像是……做噩梦了,吓的。”

“……”

霍深彻底没话说了。

“不是挠人就是哭,祖宗就想整死我。”

嘴上这么说还是把衣服穿好,“走了。”

“哎我正经事还没说呢!”褚明轩喊他,“这么急,回家娶媳妇去啊!”

霍深头都没回,径直走出餐厅。

衣摆扫过卧在门口的小金桔,一只黄澄澄的果子掉下来,叽里咕噜地滚到沈月岛枕边。

小亨吓得一吸气,趁医生没看到赶紧把抛丢的橘子捡起来,看床上满脸都是泪的沈月岛,愁得直挠头。

“把他叫醒吧,不然深哥回来知道我们让他哭这么久该发火了。”

“你确定?”医生一脸的高深莫测:“我觉得霍深会很喜欢看他哭。”

“啥?男人哭有什么好看的?”

小亨伸长脖子,仔细观察沈月岛。

他躺在床上,被噩梦魇着,嘴里不依不挠地叫着一个名字,还带着快要崩溃的哭腔,仿佛那人再不应,他就要这样哭昏过去。

梦中也是秋天,却不像曼约顿这么冷。

沈月岛跟随马队奔跑在贝尔蒙特草原的猎场上,数十道马蹄同时翻飞,溅起的黄沙席卷成一堵巨大的风墙,迎面撞向马队,又被少年猎手们不屑地甩在身后。

有人射中一头小鹿,整个队伍都欢呼起来。

沈月岛那时还小,十八岁的愣头青,又是第一次参加围猎,激动地站在马上挥臂呐喊,嘴里不成调地喊着“呼噜噜~”,好像那猎物是他打来的。

下一秒,意外发生了。

沈月岛的小马和他还不熟,配合度不高,被那样用双腿夹着脖子不太高兴,闹起小情绪,一个响鼻就把他甩了下去,他好死不死掉进了马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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