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问：“你觉得这里的女孩好不好看？”

他一本正经地答：“有漂亮女孩吗？我不知道。我一直看着我的妻子。”

姜旋虚掩着嘴轻笑。

笑罢，她拉住他的手说：“我还想跳，你陪我好不好？”

他喝了酒，酒气让他适应了这里。他说好。

于是他被姜旋拉进了舞池。四周全是四肢乱摆的男男女女。在这里没有社交距离，他感到身后的人贴得那么近。

姜旋已经扭动了起来，“来，跟着我。”

孟得章僵硬地举起手。

他长这么大，跳过的舞屈指可数。他只在优雅的舞会里，优雅的提琴声里，优雅地跳着社交舞。

他下意识摆起了那种优雅舞姿的起手式。

姜旋微笑着抓住他两只手臂，带着他舞动了起来。他感觉他们像两条蛇，一开始是凡蛇，只在池子里互相缠绕，后来变成人，学着凡间的舞娘跳舞。

姜旋笑得很高兴，眼睛眯成缝了，绿色眼影上的金色亮片波光闪烁。她丈夫是真的醉了，学着她跳妖娆的舞姿。

她笑，他也笑。

在此一刻，她觉得他很可爱。她觉得自己那颗发冷的心渐渐热起来了。

如果他一直这么可爱，也许这段婚姻能一直维持下去……

音乐声慢了下来。她贴近他耳边说话。

“你陪我跳了一支舞，我要怎么报答你呢？唔……就按你之前说的办，我陪你打高尔夫，不过我不会，你得手把手地教我呀！”

“没、没有问题。”他脸红通通地回答。

“我还想出去旅游。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出过国。”

孟得章倏地想起自己的哥哥，那个不负责任，将全部家业丢给他，自己跟老婆各地游玩的哥哥。

他清醒了一瞬。

然后说：“那我的工作怎么办。”

姜旋的笑容淡了下来。

……

……

时间流逝得很快，往往还没注意，它就忽然没了。

姜小鱼在裴愈的辅导下，进步很大。上次月考，他有五门功课的成绩合格了。班主任专门表扬了他。

这次期中考试，他有把握做对大部分的题目。

铃声响后，考场里顿时迸发出一阵阵叹气声和欢呼声。前者没有做完试卷，后者高兴终于能放假了。

待老师收完试卷后，姜小鱼慢吞吞收拾桌上的文具。

宋小小风一样地闯进来。

趴在他桌子上就说：“走走走，说好去吃大餐的！”

他们还邀请了裴愈。

这些日子，裴愈跟他们关系渐渐融洽，有时候也会一起去食堂吃饭。姜小鱼还是照常打很多菜，用吃不下的理由分给两人。他们一个是大胃王，一个是营养不良，都需要投喂。

裴愈一开始是拒绝的。

不过有宋小小做表率，还有他同桌翻来覆去的那几句羡慕话，他便慢慢不觉得难为情了。

“大餐！大餐！”宋小小敲着筷子。

说是大餐，其实只在学校外面的饭馆点了四个菜而已。毕竟要照顾到其他两人的家境。

这里面几乎都是学生，等菜期间有些人在讨论刚才的考试，有个人对着对着答案就忽然嗷了一声，说什么“完蛋了”、“回家死定了”的话。

隔壁桌子坐着三个女生。姜小鱼觉得她们的脸有几分眼熟，但叫不出名字。不是一个班级的人。

“唉！小小——”她们看见了宋小小。

披着栗色头发的女生说：“你怎么跟男生坐一起了？来我们这边。”

宋小小眺望一眼，“你们点了几个菜？”

“三个。”

“三个人点三个菜？不够吃不够吃。”

“那你过来，我们再点一个。”

“不要了。”

姜小鱼注意到，有个短头发女生频频把目光投向裴愈。他们认识？

“她们有两个人是四班的，住在我隔壁寝室。还有个女生是六班的，是我在群里认识的。”宋小小说着，对姜小鱼暗示地眨眨眼睛。

姜小鱼反应慢半拍，直到有一盘菜上来了，他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想必那个短头发女生就是住在裴愈家楼上的。她知道裴愈家里很多事情，还向宋小小透露了某部分。

他不由看了看旁边的裴愈。他正很斯文地夹了一口米饭。

察觉到他的视线，他偏过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能看出某种意思，似乎在催促姜小鱼赶快吃饭，别东看西看。

姜小鱼低下头，往嘴里扒了一口饭。这家饭馆的米饭蒸得不够好，有点软。

“你们怎么都不吃菜？”宋小小问。

两人才去夹菜。

姜小鱼吃着吃着，忍不住看向那个短发女生。

他觉得自己对裴愈还不够了解。

比如，他从来没有去过他家里，没有见过他那个重病在床的妈妈，没有听到过他邻居难忍的咳嗽声……

他不知道裴愈的床单是什么颜色，窗户向不向阳，房间里收藏着什么书，墙壁上贴着多少张奖状……

宋小小忍不住问：“小鱼，你考砸了吗？”

姜小鱼回过神，唇边沾了一粒白米饭都不知道，“啊，没有啊，我觉得考得很好。”

‘很好’这个形容吸引住了宋小小。

“有多好？”

裴愈也问：“卷子写满了吗？”

姜小鱼有点骄傲地回答：“全都写满了，没有留下空白。”

宋小小：“真好，我最后一个大题没有做，来不及了。”

裴愈以为她会提醒姜小鱼唇边有饭粒的事，但她不知是想恶作剧，还是失落数学大题没有做，总之没有提醒。

“小……”他张口。

声音很小，但姜小鱼听到了，疑惑地嗯了一声。

“小鱼……”裴愈第一次尝试这样叫他，过于亲密的称呼，炸得他头皮发麻，他不再开口，而是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下。

姜小鱼认真看他唇下边，认真回答：“没有东西啊。”

对面的宋小小都噗嗤笑了。

裴愈无奈道：“是你那里沾了米饭。”

姜小鱼大囧，连忙用手指拿掉了。

菜一盘盘地上来，吃饱喝足后，宋小小伸了一个懒腰：“我跟一中的朋友约好去逛街看电影。你们呢？”

“我回家。”这是姜小鱼的回答。

“我——回家休息一天。”

姜小鱼听到裴愈的回答，看向他问道：“然后呢？明天有什么打算？”

裴愈抿着嘴。

姜小鱼轻声说：“我知道了，你很忙，你要工作对不对？一家之主都是这样的，养家糊口是重中之重，别的都要排在后面。”

宋小小惊呼：“天呐，瞬间感觉班长和我们有壁了，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大人了！”

裴愈低头笑了笑，内心的沉重挥之即去。

他说：“多谢你可靠的评价。”

她挠挠头，“啊，我该说不用谢吗？”

姜小鱼把书包背起来，虽然放了三天假，但是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加起来能淹没了他。

这顿饭AA后，一行人走至门口分手道别。

宋小小刚好看到公交车过来，连忙甩着辫子就跑了。

剩下姜小鱼和裴愈互相看了看。

裴愈低眉道：“三天后见。”

“等等！”姜小鱼喊住他，然后舔了舔下唇，他感到那颗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他目光直直看着裴愈。

裴愈眯起狭长的双眸，“我感觉你要说出一些不得了的话。”

同一时间，姜小鱼说：“我能去你家坐坐吗？”

沉默……

再沉默……

从饭馆出来的人推了推姜小鱼，叫他让开。姜小鱼赶快退后几步，所以跟站在原地的裴愈距离拉远了。

裴愈站的位置刁钻，只有那张脸处于树荫下，阳光照着他苍白恍若在发光的手指。

姜小鱼曾经听班上女生讨论过裴愈，说裴愈是正宗的冷白皮，怎么也晒不黑，太值得羡慕了。

他依稀记得高一军训时，裴愈就是他们班上的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很多高年级的学姐会偷偷过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