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这两年就在规划这件事了，他想我们一家移民去国外，只是到最后他自己没有走成。”

“我的工作也已经辞掉了，他买了一间带院子的别墅，到时候我的晚年生活就是浇浇花，养养草，过得开心惬意自由一些。”

“向阳，他还帮你预约了国外的心理医生，想让你过去散散心，或许，到时候你就能回心转意了。”

“或者，或者……你真的还是喜欢男人的话，美国那里会更加自由，你可以光明正大谈一个，你们如果想结婚的话，我也不会再阻拦你。”

许向阳一言不发地听着，唇舌之间却苦得发涩。

说了无数遍的话，好像依旧得不到父母的理解。

他没有办法了，只能以沉默相对。

葛素将一张机票递给许向阳：“你愿意的话，跟妈妈一起走吧。在美国，我们可以有新的生活，你也能陪陪我，向阳，妈妈只剩下你了。”

许向阳木然地站在原地，他没有接，雨点很快打湿了那张机票。

尽管如此，葛素也没有收回机票，她的目光瞥向墓园外的某个身影，语气里有些无力。

“向阳，这一生，你会遇见很多人，你现在才刚刚步入社会，没见过多少人，你又如何确定，这辈子，非他不可？”

许向阳抓着伞柄的手暗暗收紧，他瞧了眼不远处的颀长身影，仅仅是这样，他在冷风里飘摇的心就能落回去，青年的声音无比笃定。

“妈，我不用见那么多人。我很清楚，这辈子就只会喜欢他了，我真的，非他不可。”

闻言，葛素也沉默了。

时间在这刻显得漫长又寂静，雨声淅沥，很久之后，葛素像是投降般扯了扯嘴角。

她说：“向阳，是不是妈妈现在给你跪下，求着你跟我去美国，你也不会同意？”

葛素说得异常平静，可许向阳却瞳孔紧缩，这话在他心间瞬间翻起惊涛巨浪，几乎要让他奔溃。

“妈……”他干涩的声音沙哑得很，眼里透着痛苦，“你别这样，别逼我了。”

“我知道了。”

葛素点了点头，神情平淡，她了然般地将湿透的机票收了回去。

“你爸生病的这段时间，我一个人也想了很多。现在他走了，很多以前我觉得很重要的东西，似乎也变得无关紧要了。”

“我也不想逼迫你，那样子你不会开心的。”

“你走的这条路，我始终不支持，我也……有些无法理解。但我想来想去，还是尊重你的选择。”

小雨淅淅沥沥地停了。

葛素收起雨伞，温和的视线落在许向阳身上，她笑得风轻云淡。

“就在这里吧，我想跟你，还有跟你爸，做一个道别。”

许向阳忍着鼻尖的酸涩，终于抱了抱葛素。

他们之间曾经厉声争吵过，对峙过的画面，在这刻，还是被短暂地放到了一边。

“嗯。妈，一切顺利。在美国要开开心心的。”

*

一周后，许向阳在自家阳台上透气。

头顶有飞机轰鸣着飞过，许向阳仰着头，看着飞机在云层间穿梭，留下一条长而昳丽的飞机云弧线，漂亮又荡着涟漪。

所有事情在这刻尽数落幕，他恍惚明白了一些道理。

有些事情，不是用时间就可以消弭的，哪怕他花了一辈子的时间都不会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它们只会以一种畸形的方式，堵在心里，梗在咽喉。

说不出，也消解不了。

但没关系，时光总是宽厚的，它终究还是能覆盖住这些丑陋的疤痕，生长出新的枝叶。

以另外一种方式，达成某些和解。

身后有脚步声慢慢走近，继而一双温厚的大手贴着青年的腰际握了上来，唐易从背后紧紧抱住了许向阳。

男人清新干爽的气息瞬间充盈在周遭，青年自然地微微仰头，往唐易的怀里靠了靠。

唐易附在青年耳边，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随便发发呆。卫海好像终于放晴了，易哥，你看那飞机云，还挺漂亮的。”

唐易凑近了许向阳，亲了亲他的耳廓：“许向阳，谢谢你。”

青年不明所以，微抬眼皮，眼底很是不解：“易哥，你谢我什么？”

唐易垂眸：“那天，我看到阿姨给了你机票。我也知道他们一向不同意我们的关系。”

那时候，他站在墓园外，就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他焦躁、害怕、忐忑却别无办法。

“我知道，你不会放弃我。”唐易自嘲地笑了笑，“可我还是害怕，那种恐惧是抑制不住的。我很怕你会接过那张机票。到时候，我要怎么办？”

许向阳眼底神色微变，他蹭了蹭唐易的脸颊，故作轻松道：“倘若我真的去了美国，易哥，你会来找我吗？”

唐易不曾犹豫：“会。”

许向阳轻笑：“那你还怕什么？感觉我去到哪里，都逃不开你。”

青年伸手揉了揉男人的头发：“易哥，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

“那时候我因为火灾住院，你跟我妈说了什么，让她那么生气，还抽了你一巴掌？”

唐易目光深远，他思索了片刻，随后说道：“她想让我跟你划清界限，我告诉她，我这辈子，非你不可了。”

青年的心脏像是被人敲中了一样，不轻不重的力道，却软得他眸光里尽是一片澄澈细碎的光，许向阳转过身，搂住了唐易，笑意上扬。

“易哥。”

许向阳轻轻浅浅地喊着唐易，声音无限温柔。

“我也是那么跟她说的。”

第104章 “这么好的场合，给我盖个章吧。”

周年演唱会，当天，人山人海，场馆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不少歌迷拿着应援棒，表情激动又期待。

许向阳今天穿得很简单随意，他戴了个帽子跟口罩，随着人群的流动，一点点往会场里面走。

突然他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轻不重的力道，许向阳茫然回头。

是排在他身后的女生，比青年矮了半个头，她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副头戴式耳机，女生仰着头，笑容明媚。

“你也是来看唐易演唱会的吗？一个人吗？”

许向阳点了点头。

那个女生十分热情：“我看你没有应援棒，我这里多了一个，分你一个。”

许向阳愣愣接过。

那女生十分自来熟地跟许向阳攀谈起来：“你抢到的是哪一排的座位呀？我五个手机，还找了亲朋好友一起抢，最后只抢到山顶洞人那一排，真的要哭死了。”

许向阳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最佳观赏区，被他随口蒙混道：“我也没抢到。手速都太快了，我点进去就是已售罄。”

那女生一愣：“啊？那你一会儿怎么进去？”

许向阳：“……后来朋友帮我抢到了一张。”

那女生倒是没有深究：“噢噢，那你朋友还挺厉害的。”

许向阳淡淡一笑。

是挺厉害的。

临到检票的时候，大概是后面的歌迷太过激动，有人往前挤了挤，顺带着前面的人也一同被往前推，队伍很快就发生了拥挤。

那女生险些被后面的人推倒，许向阳赶紧拉了她一把，稳住对方即将摔在地上的身形。

会场的保安也赶紧上前维护秩序。

那女生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谢谢你。”

“没事。”

许向阳松开手，他俯身捡起地上的帽子，方才推搡间，他的帽子掉了下来。

青年掸了掸帽子上的灰尘，检票进入会场，女生的目光却狐疑地落在他身上。

“等等……你……是不是？”

身后的那个女生眼底冒着一丝兴奋与激动，她检了票，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某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

许向阳戴上帽子，朝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只是来听我男朋友的演唱会而已。”

那女生也配合地捂住了嘴，连连点头，神情却遏制不住那份激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