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枪,走火!(113)

扛着个壮汉,提着一大包腊味,回到家的时候我累的腰都要断了,好不容易把人事不省的马库斯安顿到我哥床上,时针已经指向了午夜十一点半。

顾不上休息,我拿了白天包好的纸扎下了楼,准备去路口给我妈烧纸。

外面下起了雪,不大,风却很紧,吹的人脸生疼。

路口黑黢黢地,没一个人影,清冷的街灯下只有一些燃尽的纸扎残骸,黑色的纸灰被凌烈的北风卷起,又和着雪花掉落在地上,搅成一地稀薄的脏污的雪泥。

我往前又走了几步,忽然看见不远处干枯的大槐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燕详穿着件黑色的大衣,脖子上绕着条灰色的围巾,嘴角的烟头一明一灭,那沉静的节奏一如他的呼吸,平稳又深沉。

我停了脚步,做梦似的看着他,弄不清楚眼前到底是真人还是幻影。

暗夜中我们默默对视,大风呼呼刮过,身上的大衣很快被风吹透了,但我一点也没觉得冷。

时间仿佛停滞,又仿佛过的飞快,我几乎能听见秒针旋转的滴答声,转瞬间就从我们分别的那个初夏转到了眼前重逢的隆冬。

他取下嘴上的烟蒂,扔在脚下的雪泥里,大步走近了,伸臂将我拥在怀里。

大概是因为在雪地里站了太久,他脚步有些凝滞,但动作却坚定极了,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他浑身都带着寒气,那熟悉的怀抱冰冷而热烈,即使隔着重衣,我也能感觉到他左胸里搏动着的那个鲜红的物体,运送的每一滴血液,都渗透着不容置疑的深刻的坚持。

相顾无言,我们只紧紧相拥,仿佛要把对方嵌进身体里似的,足足拥抱了一万年。

良久他松开了胳膊,微笑着看着我,嗓子有些沙哑:“是下来给你妈烧纸的吧?”伸手拿过我手上的袋子,握住我的手:“我陪你。”

我们走到路口,燕详捡起路边一个破笤帚,大致扫出一块空地,取了几张纸用石头压住,打开火机点燃了。

因为有风,火呼呼地着了起来,热辣的火焰将周围的空气都熏热了,本来冻的发疼的面颊微微恢复了暖意。

我跪在地上将袋子里的纸拿出来,一打一打搁在火上点燃了,默默向我妈祈祷,请她体谅我情不自禁的荒唐的爱情,告诉她我以后会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即使不能如她所愿当个好丈夫、好父亲,起码会当一个好男人。

撂下最后一打纸,我给我妈磕头三个头,又替我哥磕了三个,刚要站起身,燕详忽然跪在了我身边。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静静跪了片刻,面向西方磕了个头,这才拉我起来,低声说:“我跟你妈说了,以后会照顾好你。”

我心里一热,不由得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大而宽厚,手指冰凉,掌心却很温热,握起来感觉很安全,很可靠,就像他的人一样。

地上的火灭了,燕详踢开石头,让大风把纸灰卷走,看着它们全都散开了,这才说:“好冷,回去吧。”

我们回了我家,进了门燕详看到了玄关挂着的大衣。疑惑地问:“家里有人?”

“嗯,有客人,是我们项目组德国方的技术总监,马库斯。”

燕详“哦”了一声,我又跟他解释:“他过年不回德国,又想看看中国人怎么过年,我就带他回来了,刚才去我大姨家吃了年夜饭。”

“我还没跟你一起吃过年夜饭呢。”他皱眉:“不行,我嫉妒他,你得补偿我。”

我笑着看他:“怎么补偿啊。”

“我饿了,你给我做年夜饭吃。”

还好我和马库斯下午准备好了包饺子的材料,午夜一点,我在厨房里和面,燕详抱着杯茶倚在门上看我干活。

“晚上没吃饭吗?”我问他。

“下午四点多在国道边吃过,下雪路况不好,到T市已经十点半了。”

“你一个人?”

“老赵开着车子,住在临江大酒店。”

“哦”我手下不停,心里却一直想着怎么开口问他那件事,想了半天才说:“家里……不用陪……过年吗?”

燕详走过来,将茶杯搁在橱柜上,从后面抱住了我的腰:“我准备的差不多了,春节长假过完就跟她提离婚协议。”

我动作一窒,自从看见他那一刻起我就猜到他大约是要离婚了,现在亲耳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心里忽然百味杂陈,一时说不清悲喜,所有情绪都堵在了喉咙口,有许许多多问题想要问他,却千头万绪理不清楚,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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