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枪,走火!(45)

说不困是假的,其实车子一动我就睡着了,和他干这种事实在太累,以前二条在宿舍放A片老拉着我搞科普,我们讨论过持久性这档子事,当时得出的结论是他们用了替身,不可能有人这么持久,现在我的亲身经历完全推翻了这个结论——有的,真的有的。

我们走的是高速,车子驶的很平稳,但大约是因为心里有事儿的缘故,第二天早上我醒的很早,也就天刚亮的样子。

醒来的时候燕详嘴上叼着烟正在开车,身上的夹克却盖在我的身上,他身旁的车窗半开着,秋风不停灌进来,但车里烟味依旧很重,“醒了?”他看了看表:“接着睡,还早,到T市得八点左右。”

他眼睛红红的,里面全是血丝,垃圾箱里塞满了烟蒂,让我有些心疼,这一路他全靠抽烟挺过来的吧,那肺得多难受。

“不然停在路边歇会吧。”虽然我很担心我妈,但也怕他撑不住,想了想说:“你睡一小会。”

“不用。”他摇头,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摸摸我的头发:“你睡,到家了有的忙呢,我到T市就可以睡了,想睡多久睡多久,不用你操心。“他说话从来都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我习惯性地听从了他的安排,闭着眼又睡了过去。

燕详送我到了医院门口,告诉我他会去临江大饭店住,嘱咐我一有事儿就给他打电话,我全都点头答应了才让我下车。

看着牧马人一路向南走远了,想着燕详就在我身边,我感觉很踏实很温暖。

我妈的情况不太好,肾衰竭已经很严重了,几乎隔天就要透析,我见到她的时候差点认不出她来,只不过四个月没见,她又苍老又消瘦,因为腹积水肚子隆起,呼吸也很困难。

大姨说她昨晚情况很不好,折腾一整夜,凌晨才睡着,让我不要吵醒,我点头答应了。

秋日的暖阳透过窗玻璃照进干净整洁的病房,我坐在床前轻轻拉着我妈的手,看着她憔悴的睡颜,想起从前她整洁美丽的样子,一时难受极了。

我爸在我半岁多就因为车祸去世了,那时候我妈才刚二十三岁,在第三毛纺厂当出纳,在我四岁前模糊的记忆里,她从来都是忙忙碌碌的,白天上班,晚上上夜校,我总是寄存在姥姥家,每天深夜才在半梦半醒中被她背回自己家睡觉。

我妈的脾气好极了,对人永远和颜悦色,我不听话的时候也不大声呵斥,但她又是倔强的,不顾姥姥的反对坚持上夜校,考上会计证之前的三年多里执意不嫁人,哪怕提亲的是厂长的侄子。

我最佩服的人就是我妈,虽然她经常说我爸是个多么正直多么好的男人,但也许是他去的太早,我根本就没概念,在我心里,她兼具了母亲的慈爱和父亲的严厉,永远美丽、温柔而又刚强。

继父去世的时候我妈很平静,火化完的第二天照旧按时起床给我和我哥准备早点,督促我们早早上学。我以为她真的那么坚强,能独自承担痛苦,可有一个深夜我去洗手间,忽然听到我妈在卧室里轻轻啜泣,这才明白她根本不像白天表现出的那么从容,夜阑人静时也会脆弱,也会无助。

那时候我还小,迷迷瞪瞪回屋又睡着了,要是换了现在,我一定会揽她入怀,让她放声大哭,涤尽满腔的苦涩。

看着我妈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抽痛,大姨轻轻拍拍我的肩膀,站在我身旁叹了口气:“别难过,只要有钱做换肾手术,就还有希望。”

我把额头埋在我妈的掌心,轻轻地点头,遇到钱非我是何等不幸,但能认识燕详,我又是何等的幸运。

抬起头,看着她沉静的睡颜,我心里暗暗祈祷她能度过这一关,挨过换肾手术。

十点钟医生查完房回了办公室,我过去找他询问我妈的情况,可大概我的样子看着比实际年龄小,实在不像是能拿主意担担子的人,医生问明我的身份后执意坚持等我哥回来再详谈,在我再三恳求下他只给我看了我妈的病例,告诉了我一些大致情况。

我越听心越凉,我妈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不换肾只维持透析,大约只能挨过三个月,换肾的话,因为身体已经极差,手术的成功率只有三成。

换肾手术做与不做,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是个残酷的选择,我确实拿不了主意。

中午回到病房,我妈还没有醒来,我只有心急如焚地守在她病床边,等待我哥回来。

下午四点我哥赶到了医院,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放回家,穿着部队上的军便装就进了病房。

一进门我叫了声“哥”,他淡淡点了点头,看我的时候眼里没有一丝情绪,似乎和以前没有区别,但我感觉得到,他还在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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