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年春(194)

“没,后半夜才来的。”

“蒋教授昨天怎么样?”

“夜里还算安稳,中途吐过两次,我估摸陆队也没怎么睡,一听到里头有动静人就进去了,本来想让人给加个床位让他休息会儿,他说不用,等会还得回去送老婆上班,怕睡过头。”

把听的人给惊了,“陆队啥时候结的婚?”

小护士摇摇头,“不知道啊,反正当时我们都惊呆了。”

“哎,咱们张护士要伤心咯。”

小护士捂嘴笑:“张护士才不伤心呢,张护士最近跟隔壁心内科的大夫打得火热,她才不管呐。”

护士长一挥手,“得得,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我不懂。”

……

蒋元良五点的时候又吐了一次,陆怀征给他收拾完,又坐在床前陪了会儿。

蒋元良一下子瘦了很多,五官凹陷,颧骨突出,额头上褶皱横生,五六十的年纪,苍老的跟个小老头似的,鼻子上戴着氧气罩,他说话的时候,呼吸都喷在罩子上,雾蒙蒙一片,看着陆怀征的时候,眼睛似乎有泪,亮闪闪的:“我儿子如果还活着,也就跟你这么大。”

他用手比了下。

“他穿军装,也跟你一样精神。军衔,也不会比你低。”

陆怀征低头笑了下,收起情绪,“如果我爸还活着,也就您这个年纪。”

“别占我便宜,我不会给你当便宜爹的。我儿子比你帅多了。”蒋元良还维持着骄傲,仍是跟他斗着嘴皮子。

陆怀征笑笑,“那是。”

蒋元良目光渐渐涣散,氧气罩的热气渐渐散去,又拢起,“‘黑鹰’这个项目是我毕生的心血,为了它,我几乎牺牲了跟我儿子所有的相处时间,我会撑下去的,我一定要等到‘黑鹰’问世,所以麻烦你回去跟你领导说,让他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去一趟湖南的研究所。”

陆怀征是知道的,蒋元良牺牲了所有跟亲人朋友相处的时间,‘黑鹰’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里面包括了他对儿子的愧疚,谁都不想他抱憾离开……

他抱着胳膊,静静坐在那,双腿轻轻交叠,侧着头沉默。

蒋元良刚要说话,被他打断,“您去拿什么?”

“之前关于隐形飞机的材料,我听了哈德兰的论述,我觉得有可以改善的地方,那份资料我分放在湖南的研究所,分管在机密档案里。”

陆怀征提议:“我去帮您拿吧。”

蒋元良没拒绝,“那我跟分管的人需要说一下,另外,可能还需要帮我把电脑搬过来。”

陆怀征看着他笑得无奈:“您真是得寸进尺了啊,我可没答应,让您在这工作。”

蒋元良也笑了:“其实你跟我儿子特像。”

“得,刚才还说我没小蒋帅呢。”

“你一当兵的,还挺计较,就你这模样,比电视里的明星都帅,这么说你满意不?”

陆怀征笑着摇摇头,没搭腔。

蒋元良也收了笑,眼神渐渐沉下来,“说认真的,黑鹰的试飞员,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不要拒绝,算是满足我一个心愿,因为你是我带出来的学生。我知道你现在战机开得少,转空降兵后基本上没什么时间开战机了吧?”

“也开,就是开得少,如果有这么个机会,我很荣幸。也请您,要坚持下去。”

“必须。”

蒋元良乐了,笑得像个小孩儿,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还比了个拇指朝上的飞行手势。

意思是。

我准备好啦。

——

陆怀征从病房出来,“嗒啪”一声,走廊隔壁也有人开门出来。

两人一对视,像是两把利剑“嗖”地一声,在电石火光间交汇,“嚓”发出剧烈的碰撞后,寒光一闪,霹雳哐啷火花四溅。

陆怀征关上门,双手抄回兜里,率先回过头,低头轻顶了下唇角,笑了。

陆怀征临出门时把军装换了,他想到等会要回来接于好送她去上班,穿这身不太合适,就随便套了身白色的运动服,裤边和袖边是三条线,莫名显年轻,没那么稳重。

沈希元永远一身黑色西装,或者衬衫,这会儿外套没拿,就穿了件衬衫,稳重是稳重了,只是有些天没回家,衬衫有些泛皱,而他本来年纪就比陆怀征大,这么一对比,就差成他叔叔了。

这样的相遇,两人都有些不甘心。

对视过后,两人不约而同开始往楼梯间走,陆怀征按1楼的时候,沈希元没动,看了眼,似乎默认了。

“叮咚”一声,俩男人一前一后地往楼外走,最后停在5号楼的吸烟区。

外头天光大亮,阳光倾洒,晴空万里。

两人差不多高,陆怀征稍微高一点。他靠墙站着,拿了支烟含在嘴里,又递了支给沈希元,对方没接,他叼着烟卷,塞回去揣回兜里,也没点燃那烟,就一直含着解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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