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病的春天(181)

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独立过——他这辈子所有的抉择都是谭睿康陪着他一起完成的,一切的困难都有谭睿康与他一起承担,而这些痛苦都在他的分担下烟消云散,除了这唯一的一件事。

“把你心里想的都说出来。”谭睿康说:“咱们一起解决,相信我,好吗?”

遥远噙着泪,点头说:“好,好。”

谭睿康松了口气,说:“小远,你只是一时冲动,能治好的。”

遥远说:“不是一时冲动,不是的……很多年了。”

谭睿康说:“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喜欢男人的?”

遥远道:“我不喜欢男人……别的人我都不喜欢……”

谭睿康道:“你说清楚,小远。”

他端详谭睿康,意识到自己将要做的是一个无比艰难的抉择,他要把他爱的谭睿康与他的哥哥分离开来,要把自己的想法朝他和盘托出,并由他们一起扼杀他的爱情,这个过程无异于撕裂他自己,杀死他生命中的另一个谭睿康,抑或爱着谭睿康的遥远自己。

“我……不知道。”遥远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的。”

他想起他们躲在石料场的小木屋里的那天晚上,是那天吗?不,不应该是那天,那晚上只是幡然醒悟而已,这种感觉一直都在。

是那天吗?谭睿康笑着过来,把耳机塞进他的耳朵里的那天?也不是。

抑或是他交给自己一本画册的那天……

遥远麻木地回忆,听见一个孤独的小孩在他的灵魂里哭泣,是那天吗?他又想起谭睿康扒在院墙上,好奇地打量他的那一刻。

“与生俱来的吧。”遥远说:“我听说同性恋是会遗传的。哥,我想去睡会儿,睡一会就好了。”

谭睿康说:“你去睡,待会叫你起来吃晚饭。”

“我不想吃。”遥远说:“明天叫我起来吃早饭吧。”

他拖着疲乏的脚步进了房间,锁上房门,倒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丝毫悲伤,只觉得脚上被玻璃扎破的地方很痛。

怎么办,他开始恐惧了,以后他再也无法面对谭睿康了,万一被赵国刚知道这事,他要怎么办?

谭睿康在客厅里抽了一晚上的烟,打了几个电话交代公司的事,哪里也没有去。

遥远时睡时醒,半夜听见谭睿康在收拾撞碎的茶几,脚上随着声响隐隐作痛,这种感觉非常难受,既睡不沉,又醒不过来,他在梦境中孤零零站着,这一次再没有人进来房里抱着他睡觉了。

一夜过去,遥远的心绪已趋于宁静,他仍然没有一个确切的解决办法,但恐惧感逐渐消除,事情已经没有昨天下午刚发生的时候那么可怕了。

幸亏谭睿康拦住了他,没有让他出去,否则遥远说不定真的会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来。照着昨天那情绪,他可能会觉得生无可恋跑出去跳楼或者撞车自杀。

而现在睡醒后一切就好多了。

他不想出去面对谭睿康,却不得不出去,他要上厕所,况且总要面对,于是打开了房门。

客厅已经收拾好了,谭睿康没有回房,依旧躺在沙发上睡觉。

遥远去上了个厕所,走近谭睿康,想摸摸他,还没碰到他的刹那,谭睿康马上就醒了。

遥远心里涌起一阵悲哀,以前和他一起睡觉的时候,谭睿康几乎是毫无防备的,怎么弄都弄不醒,他在提防自己么?

“几点了?”谭睿康揉了揉眼睛。

“五点半。”遥远说。

谭睿康点了点头,说:“睡够了吗,小远。”

遥远道:“嗯,我去做早饭吧,你吃什么。”

谭睿康道:“哥给你做。”

遥远的脚还有点痛,他到餐桌旁坐下趴着,谭睿康去给他做早饭。

以后怎么办?遥远反复思考这个问题,谭睿康会装作不知道么?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这样?双方都把昨天晚上的事当做一个梦?

如果真能这样说不定也挺好,不过得保持距离……不能抱他碰他,遥远知道谭睿康觉得同性恋恶心,但无论如何不会觉得他恶心。他既感动又难过,那是他们早就埋在彼此生命深处的默契,难过的是谭睿康的反应,令他根本找不到半点逃离的借口。

遥远宁愿谭睿康躲着自己,那么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走了,然而他没有,他要和遥远一起面对这件事。遥远连躲都没处躲去。

谭睿康把早饭做好拿出来,说:“哥今天要去汕头一趟,那边有个老板想买咱们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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