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此一生(27)

看到这个“辉煌宾馆”,柳愉生才明白为何自己以前没有听过这个宾馆的大名。这个宾馆实在太不怎么样了。

房间在背阴面,成都本就少太阳,背阴面的房间潮气就更重,刚进屋就是湿冷迎面而来。

柳余绍并不以自己住所的湿冷狭小而窘迫,他道,“现在组织资金不充裕,住这种地方已经不错了。”

柳愉生从他这话里知道柳余绍这次回成都来应该是来公干做事的,但做什么事情柳愉生又觉得自己不好问。而且他自己也没有钱,并且寄人篱下,他也不好说自己出钱让柳余绍住到更好的地方去,当然,他也不好意思将柳余绍带回周耀华的房子里去。

两人又说了些话,柳余绍说起了自己死去的妻子,这个话题非常沉重,柳愉生沉默着听他低沉的声音叙述那些他的美好和伤心的日子。

时逢乱世,爱情是美好的,但是,那种美好却太脆弱了,转瞬即逝。

在这乱世颠沛流离,和人生离是经常的事,但是,死别比生离更加凄苦难过。

柳余绍说起他还有一个儿子,现在在他母亲那里,由他母亲抚养着,这样,他说为了革命事业牺牲,他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柳愉生一直沉默着。

他为何至今都没有和人谈过恋爱,也没有打算过要成亲。

和人相爱是美好的,但是,当这种美好被打破的时候,那种痛苦便会更加让人痛苦。

他宁愿浑浑噩噩过此一生,也不愿意去承受那种生死别离的痛苦。

他知道,他自己的心其实很冷情,但是,却是那种只要一动情便会倾覆他的所有的那种决绝与在所不惜。于是,他也最容易受伤害,最容易痛苦,所以,他宁愿不要那种美好,也不愿意来承受那种得到后的失去的痛苦。

柳余绍说他这次来成都是有重要事情要做,不过,现在缺钱,他询问柳余绍有没有认识愿意支持中共革命的富商。

柳愉生以前也被人要把他拉向共产党的怀抱,但因为柳愉生冷淡的性子,最后作罢了。

这些年,柳愉生看国民党和共产党的那些事情,当然,共产党更贴近民心,但是,陈独秀曾经身为共产党一代领袖和

奠基人,最后晚景凄凉,常无米下锅,他的境遇如此,也实在让人心凉。

柳愉生只愿做自己的小知识分子教书先生,别的事情根本不愿意去干。

但柳余绍这样提起,他也不能一口拒绝。

“革命是所有人的革命,为了中国解放,每个人都应当出钱出力。”上次柳余绍来找柳愉生要钱的时候情绪激昂,还

把柳愉生给骂了个狗血喷头,这次就没有再说这样的话了,而是委婉出口。

柳愉生说自己去帮他想想办法。

他离开柳余绍的宾馆的时候,还把身上的大衣留在了那里,说是拿去典当了换点钱。

柳余绍并没有拒绝手下那件大衣。

这不由得让柳愉生心中更加酸楚。

谁能想到当年的柳家子孙今天都到这种地步了呢。

那件大衣是能值不少钱的,是周耀华给柳愉生,柳愉生自然知道将周耀华的衣服给弟弟拿去典当不好,但是,看到弟

弟那番模样,一件衣服,他觉得宁愿欠周耀华的人情。

柳余绍送了柳愉生出了宾馆,老六在背风处等柳愉生,看他出来,就赶紧拉了车过去接他。

柳愉生让柳余绍等他消息,就上了车回去了。

第十八章 帮忙

柳愉生回到周耀华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过了,周耀华还坐在客厅里喝茶看书,看到他回来,身上没有穿大衣,嘴唇冻得紫红,就皱了眉,想要说他两句,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只对过来给他添茶的陈妈道,“给柳先生煮碗醪糟蛋祛寒吧!”

柳愉生以往的遇到这种情况只会和周耀华点头打个招呼就上楼去,这次因为弟弟的事情不得走到周耀华面前去,他打了个招呼,问候道,“你还在看书?”说着,就在周耀华旁边的沙发上坐了,又对陈妈道,“不用麻烦了,不用去煮。”

周耀华把手里的书放下,好几年没有好好看书了,他坐在这里为了静心而在看《史记》,没想到就看得脑仁疼眼睛花,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抬头对柳愉生道,“你冷成这样,喝醪糟有好处。”然后执意让陈妈去煮。

柳愉生平时就是在这一点上和周耀华不对盘,想他也是二十六岁的大男青年了,周耀华凭什么就要把他管着,好像是他的什么人一样。

柳愉生性格算豁达,周耀华对他的那种龌龊心思在周耀华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时,他是可以视而不见的,但是,周耀华总是这样把他当成他媳妇儿一般地管着对待着,这无论如何都让柳愉生觉得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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