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处(70)

从上次起他就一直这样,能不露的地方一丝一毫都不露,严整、谨慎而禁欲,犹如中世纪的苦修士。

——顾远知道那是因为他避嫌。

他只是在用无声的行动告诉自己:我是你的下属,我对你没有任何关乎于身体的兴趣。

顾远收回视线,随便找了件T恤牛仔裤套上,结果刚换好就只听房门被敲了敲,方谨站在门口平静道:“弄好了顾总,明天早上开会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在您桌上了。”

顾远嗯了一声,上下打量着他,突然问:“你怎么瘦了?”

方谨确实瘦了,只是每天衣着严密,所以看不大出来。但他脸色确实一天比一天憔悴,站在房门口的时候背着光,侧颊竟然有些泛着青灰的白。

“天气热了所以睡不好。”方谨笑了笑,但那笑容非常的短暂:“等过一阵子就好了。”

顾远想说晚上明明有冷气为什么还能睡不好,你到底在干什么,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但话未出口就又咽了回去,他沉默了半晌,最终只能说:“那你注意点。”

“我会的。”方谨礼貌地一颔首:“那顾总,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顾远看着他转身离开,步伐沉稳而毫不犹豫,很快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

那天晚上方谨就睡在顾远隔壁。

倒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作为助理按惯例是住在跟主卧紧挨的房间里的,这样万一有事叫一声就能来人——不过顾远不是爱折腾人的老板,很少有三更半夜突发奇想要召助理来开会的时候。

方谨躺在床上,静静看着奢华客房的天花板。

夜已经很深了,但他没有半点睡意。

从两个星期前开始他就陆陆续续做梦,有时是幼年父母自杀,房子烧起熊熊大火,房梁裹挟着浓烟轰然砸下;有时是他被按在地上,拼命想挣扎逃离,身体却像是被压了铅块一样无法挣脱,然后下一秒身后紧闭的房门打开,出现了顾远混合着震惊、厌恶和鄙薄的脸。

那些纷乱错杂的梦境让他经常半夜惊醒,有时一夜甚至能醒五六次。

他尝试用加大药量的方式来缓解多梦的症状,却引发了轻微失眠,后来有几天晚上他只能在凌晨时稍微眯过去一会儿。

而这种睡不着觉给身体带来的消耗是特别大的,方谨自己都知道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憔悴下去,好几次白天他都出现了低血糖症状的苗头。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闭上眼睛睡觉,明天还有重要的金融峰会——但他就是睡不着。

意识消极又亢奋,就像疲惫到极点的人被强行打了兴奋剂,虽然身体无比困倦,精神却保持着不正常的清醒。

方谨闭了会儿眼睛,片刻后又放弃地睁开,终于开灯翻身下了床,走到套房内设的小水吧那里拖了张高脚椅,给自己开了瓶红酒。

可能是天生体质的原因他很少喝醉,有时候稍微有点酒精反而更清醒,必须一次性大量摄入才能产生晕眩和昏睡的感觉——不过既然是一个人自斟自饮,方谨也没费神拿酒杯了,直接对瓶一口一口抿下去,同时习惯性地摸出手机翻开相册。

最近一张就是那五个人的老照片。

那天方谨把照片重新放进夹层前,用手机翻拍了一张,没事就拿出来看。他能肯定的是这张照片上藏着一切谜题的答案,二十多年前顾远临出生时,他父母和一个长相酷似顾名宗的人,和自己的父母在妇产科医院门口合了这张影——为什么是自己的父母?如果没有任何特殊的理由,他父母为什么要特意赶去妇产科医院等待顾远的降生呢?

而且那个叫做名达的人是谁,难道是顾名宗的双胞胎兄弟?

——但那其实是很荒谬的。顾家几代单传,众所周知顾名宗是老爷子的独子。

倒是一直有风传,说顾名宗并不是正室所出,而是外面情妇生完以后被正室抱进来的,至于情妇有没有被留子去母那就完全不可考了。不过这个传言因为年代太久,早就已经非常失真,顾家从没听过有一个叫顾名达的人的存在,更无法打听这个人现在什么地方。

方谨随意转了下椅子,心想如果顾远不是顾名宗的亲生子,难道是顾名达的?

那么他的母亲岂不就是给顾名宗戴了绿帽子,她所谓的难产而亡,也正是与此有关?

这个猜测只要想想就让人从心底产生不寒而栗的感觉,方谨收起手机,一手无意识地晃动着酒瓶。

假设顾远是他生母和顾名达偷情而生的产物,被顾名宗发现了,顾名达因此消失,而他生母也被难产而亡;这一系列事件看似解释得通,又非常合理,但其中牵涉到很多复杂的操作问题,不可能仅仅二十多年后就连一点风声都彻底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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