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来电(65)

“肖可然选在午休的时候从没人的实验楼跳下来,”童秋闭着眼睛,一口气喝了半罐酒,“你听说了吧,她跳下来的时候刚好落在一个路过的学生脚边,那个学生有心脏病,现在还在医院里。”

霍知行把人搂过来,疼惜地亲吻他的额头。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童秋,脆弱到一碰就要碎了似的。

在他的印象里,童秋一直都是个特别能扛事儿的人,不管发生什么,童秋都能平静理智地去处理,童秋说这是身为老师的必要修养。

可是现在,童秋崩溃了。

“我真的觉得自己特别没用。”童秋一只手捏着啤酒罐,一只手攥着霍知行的衣襟,他太用力,剩下的半罐啤酒顺着开口流了出来,弄得他满手都是。

霍知行的手指给他揩着眼泪,轻声说:“哭吧,我在呢。”

当他最脆弱时,霍知行发现自己能给的就是一个怀抱一个肩膀,一双能安抚他、给他擦擦眼泪的手,至于事情本身,他无法参与,也没有太多的发言权,可他同时也相信,童秋不会一直消沉下去,他只是需要发泄。

童秋不知道自己哭了多长时间,到后来,他直接窝在霍知行怀里一边喝酒一边掉眼泪。

后来他躺在霍知行腿上睡着了,滴酒未沾的霍知行小心翼翼地把醉鬼抱回卧室,塞进被窝里。

他收拾好了客厅,又给何宏涛打了个电话询问邹凯的消息,然而没有任何进展。

他回到卧室,留在童秋身边,睁着眼,陪着不安的童秋度过了这一个晚上。

童秋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肿得像两颗核桃,霍知行给他做了早餐,又给他想办法消肿。

“头疼。”童秋说,“我得找找家里还有没有镇痛片。”

“以后可不能这么喝酒了,”霍知行看着眼前惨兮兮的童秋说,“待会儿冯凯文见了你,又得以为我家暴你。”

童秋笑笑,没说话。

吃完饭,换了衣服,两人一起出门上班,分开的时候霍知行说:“有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

童秋点点头:“放心吧,我也只能在你面前这么丢人了。”

童秋进校门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学生,可是当他站在班级门口,发现所有人还没到上课时间就已经都在安安静静地低头学习了。

也不知道学进去没有,反正谁也不吭声。

冯凯文仰头看看他,童秋说:“冯凯文过来一下。”

童秋带着冯凯文到走廊尽头说话,问他:“大家怎么样?”

班主任在的时候和不在的时候,同学们肯定是不一样的,这跟他们与老师关系好不好没有必然联系。

“呃……就是”冯凯文说,“没心思学习了是肯定的。”

童秋怕的就是这个。

“童哥,我听说肖可然是因为受不了她爸打她是吗?”冯凯文说到这里的时候,一个大小伙子,直接红了眼睛,“其实有一次我都看见了,就在学校门口,我们晚自习之前的休息时间吃完饭回来,看见她爸抓着她头发把她拖进旁边小区的楼道里了,然后我跟阚悦就跑过去拉架,不知道为什么,她爸骂她的话特别难听。”

这些事,童秋从来都不知道,听着冯凯文说起,他心里那种针扎一样的疼,又来了。

“下午自习课开班会,你跟大家说一声。”童秋说,“这段时间学校可能也会不太安宁,作为班长,我不在的时候你尽量压着点儿,别让班里出什么事儿。”

“放心吧。”冯凯文说,“童哥,你呢?你没事儿吧?”

童秋疑惑地看向他。

“我们其实最怕的是你不教我们了。”冯凯文耷拉着脑袋说,“昨天听别的班学生在说,出了这事儿老师要负责,我们不能让你走,要是有人难为你,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突然间,童秋又想起了自己的老师说过的那句话,最骄傲的是多少年之后走在路上还有学生认得自己,最骄傲的是他的孩子们一直都站在他身边。

“我能有什么事儿,”童秋说,“你们马上都要高考了,我还得等着你们给我争口气呢!”

冯凯文猛劲儿点头:“那你放心,咱班的成绩一定在我的带领下稳中有升!”

童秋笑了:“那最好是。”

“童哥,我还有个问题。”冯凯文问,“你说死了真的就解脱了吗?可是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再忍一忍不就过去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童秋也在想这个问题。

好像很多事情对于局外人来说都是“忍一忍就过去了”,殊不知,身处其中的每一天对当事人都是痛苦的折磨。

另外,像肖可然,她在遗书里写:我一点都不期待未来,我只想死得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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