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读(115)

骆闻舟倏地坐正了。

“一个穿锦绣校服的小男孩,说是班上有个女同学,老无故旷课,他是班长,班主任叫他去了解一下情况,女孩旷课也没回家,他分明看见那女孩放学以后去找过这个吴老师,但是去找那老师打听的时候,对方却不承认。”

“我一下觉得不对劲,你能明白吗?你要是自己有那么大的女儿说没就没,你也会看什么都敏感。”

“您把这件事告诉了当时调到市局的一个警察。”

“姓杨,在莲花山公安局里干过,我就认识他一个人,”郭恒说,“但是他不相信我。”

骆闻舟没替自己的师父辩解,只是追问:“然后呢?”

“我只能自己追查,那个锦绣的男孩子也帮了我不少,有一次那男孩突然用呼机呼我,我赶去一看,正好看见吴广川拉着一个女孩,女孩一直在挣扎,被他硬是拖走……”时隔多年,郭恒说起当时的事,拳头依然握紧了,好一会,才艰难地往下讲,“我让那通风报讯的孩子先走,自己跟到了吴广川家里,看见那王八蛋把那小姑娘拉回家,在自己家门口做了许多……恶心的动作。我……”

案件卷宗记载,郭恒当时伪装成收电费的,敲开了吴广川的门,然后动了刀。

骆闻舟:“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

“姓许,”郭恒想了一会,“好像是叫……许文超。”

骆闻舟与郭恒道别,车还没开出去,就匆匆传信陶然,让他传讯当年锦绣中学念初二的苏筱岚和许文超,一路飞车回市里。

而同一天,费渡也恰好出了城。

“费先生是昨天预约过的吗?”接待员一边翻看记录,一边偷偷打量着养眼的客人。

这家疗养院依山傍海,有堪称艺术感的花园,虽然是医疗机构,但接待大厅里绝对闻不到一点医院的药味和病人的臭气,四下窗明几净,美貌的接待员轻声细语,旁边放着舒缓的海潮声和钢琴曲。

乍一看,简直像个海滨度假庄园。

“重症区407号房间,里面请,工作人员会带您进去。”

费渡冲她点了一下头,顺手从随身带的花束里挑了一支带着露水的香水百合,插进了接待台的花瓶里:“谢谢,我觉得这朵花和你很搭。”

说完,他撂下一个脸颊绯红的姑娘,往里走去。

重症区里住的,基本是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人,有种独特的幽静,来往的医护人员步履匆匆,浓郁的树荫铺展得到处都是,费渡领了探视牌子,来到了407号病房,一个医生早早地等在那里,熟识地和他打招呼:“费总,我猜您今天就得来。”

“正好这几天有空,”费渡把花放在男人床边,“怎么样?”

“总体上很平稳,”医生说,“不过已经三年了,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大,家属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费渡没什么表情地应了一声,歪头打量了一下病床上的男人,客套地回答:“我知道了,辛苦您多费心。”

医生碰到了他的目光,无端一惊,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年轻人逡巡冷漠的目光并不像在看他的父亲,甚至不像看活人——他好像在打量一副不怎么尽如人意的装饰品,带着些许可有可无的漠然。

医生心里已经脑补了全套的“豪门风云”和“篡位夺权”大戏,不敢再多嘴,和费渡打了招呼,匆匆走了。

费渡彬彬有礼地目送医生离开,背过双手,围着男人的病床转了几圈,病床上的中年男子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被一大堆让人眼花缭乱的医疗器械包围,看得出被照料得不错,头发一根都没有白,仔细看,他的五官和费渡非常像,可是气质又截然不同,即使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也给人一种锐利阴沉的感觉,像冷冷的大理石。

末了,费渡停在了墙角,那里摆着一个小小的日历,大概是护士疏忽了,日期还是前几天的。

他动手把日历翻到正确的日期——七月的最后一天,是他的生日,而生他的两个人,一个躺在疗养院,一个躺在地下。

费渡侧过身,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端详了那男人片刻,突然把手伸向了男人的氧气管。

静谧的房间里,医疗器械发出有规律的轰鸣声。

方才还送花给女孩的年轻男人脸上一丝温度也没有。

第44章 亨伯特·亨伯特 十一

费渡忽然笑了,转头朝重症病房的监控飞了个吻:“吓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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