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29)

严峫作势抽手,果不其然刚一动作,就只见江停整个人都转过来了:“严队——”

“怎么?”

严峫净高一米八七,站在人群中堪称居高临下,双手环抱,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不愧是干了十多年的老刑警,当他这么逼视着某个人的时候,强烈逼人的气场足以让他锁定的对象无处可避。

江停侧仰着脸,略微偏斜,这个角度让眼梢稍微勾了起来。他在严峫面前表现得似乎有一点弱势,迟疑片刻后,还是很诚恳地说:“杨媚的店恢复营业了,想必是严队发的话,还没机会好好感谢您。今天难得撞见,不如我请严队吃个饭吧,否则我心里不安。”

严峫盯着他,语气不太正经地一挑:“公事公办而已,还用吃什么饭啊。你那小女朋友没在外面等你?别让她等急了。”说着不等江停发话,就抽身要走。

“——哎,”江停赶紧拦住了他:“今天杨媚不在。”

这话真是被严峫一句赶一句,硬赶出来的。但刚出口江停就愣了下,自己都觉得有点怪异。

——他略微抬头注视着严峫,眉梢眼角的形状显得很漂亮。这时姿态几乎都有点像是恳请了,两人距离异常的近,江停一手还搭在对方肌肉结实的小臂上。

如果江停是个女的,这幅场景其实非常暧昧,甚至有些让人砰然心动的意思。

不远处,棒球帽男警惕地打量着严峫,一时没敢轻举妄动。

“哦,”严峫的笑意更明显了,简直像故意的:“我说你怎么突然主动起来了,原来杨媚今儿不在?”

江停:“……”

“行啊,”严峫趁他还没品出更怪异的滋味,反手一把拉到自己身边,笑嘻嘻说:“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

时值正午,大街上人多了起来,五月初金灿灿的阳光挥洒在柏油马路上,顶着日头走两步就出汗了。严峫把衣袖往上臂一卷,似笑非笑地瞅着江停:“穿那么多不热啊?”

江停的手机在裤袋里无声地震,他按断了,淡淡道:“我一个差点半残的人,身上热量哪有严队你这么足。”

严峫目光在江停严严实实扣到手腕的袖口上一溜,微笑道:“说什么话呢,何至于半残那么严重,陆先生看着可比我年轻得多。”

江停无奈推脱:“您别拿我取笑了。”

严峫说:“这哪是取笑,我是很认真的,我从第一次遇见陆先生你的时候就很想跟你一起吃顿饭了。”

江停:“……”

“今天终于得偿所愿,真不容易呐——!”

严峫的唏嘘完全不像作假,以至于江停的神情有些微妙。

这人脑子该不会不正常吧。

严峫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要么办案办出了毛病,要么就是脑子不正常?”

“……”江停说:“我怎么会这么想严副队呢。”

严峫突然一个急停转身,眼角余光扫过身后——十米开外,一顶黑色棒球帽迅速隐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但严峫仿若不见,一把拽住了江停的手腕,笑道:“你相信这世上有‘一见如故’这个说法么,陆先生?”

刹那间他手指清晰地感觉到江停衣袖下凹凸不平的皮肤,那是手腕内侧噬咬留下的旧伤。

江停略微用力把手一抽,但严峫死攥着没放。江停不动声色反问:“哦?”

“我初次见到陆先生你,就像见到了一直很想见却始终缘悭一面的故人,但你总是跟那杨媚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嫌弃我们人民警察还是单纯瞧不上我这个人。所以呢,今天能跟你同在一张桌子上,平起平坐的吃饭,真是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事。”严峫笑意加深,道:“所以说世上缘分兜兜转转,真是让人无法预料啊,哈哈——”

严峫面相五官偏硬,但他盯着江停这么一笑时,眼底却流转着雄性浓厚而冰冷的邪气。

“……”江停一点点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只笑了一笑,简短的吐出两个字:“是吗?”

他表情如常,但严峫确定江停这辈子的好涵养都凝聚在这短短的两个字里了。

“可不是吗?”严峫意犹未尽,刚要穷追猛打,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是队里的。”严峫遗憾道:“不好意思我接一下,你等等哈。”

这时他们正站在一处人流量非常大的商场出口,严峫特意走远了两步接起电话,只听马翔的声音在那边充满了疲惫:“喂严哥,不行,姓胡那孙子死活不招,咱兄弟几个都没辙。您在哪儿呢?”

严峫往台阶下望去,江停站在人行道上,一边拿着手机,一边注意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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