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304)

余珠赶紧摆手把他安抚住。

吕局却像是完全无视了方正弘耍赖似的态度,平和冷静地问:“如果不是你,为何你要在明知药酒来自严峫的情况下阻止秦川喝它,并且在事后扔掉了空药酒瓶?”

审讯室里只能听见方正弘粗哑的喘息,他的脸色青红发紫,过了一根烟工夫才冷冰冰道:“我有我的理由,我不想说。”

——不想说?

这不是明着在打滚抵赖吗?!

这回不仅魏副局,连余珠脸色都是一冷,两人同时向单面玻璃窗走近了半步。

但出乎他们两人意料的是吕局并未有任何反应,稳定有力的声线也没有丝毫改变,终于问出了他进入审讯室以来的最后一句话:

“我还能相信你吗,老方?”

这次方正弘沉默的时间比上次还长,直到魏尧等人都觉得他不准备回答、或者已经无话可说了的时候,才见他面皮一抖,浮现出了一个阴不阴阳不阳,让人看了心里油然升起不适的笑容。

他从牙关里吐出了一个字:

“能。”

吕局点点头,起身走出了审讯室。

门开了又关,余珠迎着吕局快步上前,刚缩紧眉头想说什么,吕局手一抬挡住了她未出口的问话:“我相信方正弘。”

魏副局脱口而出:“什么?”

两人神情都惊疑不定,但吕局没有看他们任何一个人,冷淡地道:

“投毒的人不是他。”

第100章

冼升荣, 男, 四十岁, 曾因各地流窜盗窃、贩卖摇头丸等入狱,出狱后来到江阳县打工。

江阳县附近省道边某个小超市的防盗摄像头,拍下了冼升荣匆匆离开现场时留给人世的最后一个背影。几个小时后, 魏尧、黄兴等人从他站立的地方提取到了一枚9mm鲁格弹壳;半个月后,六十公里以外的国道某处发现了他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死因,交通肇事。

“鬼知道是肇事还是故意, 反正都已经撞得稀烂了。”车载蓝牙中传来苟利呼噜呼噜吃面条的声音, 说:“哎老板再给我来个卤蛋,加点儿辣子谢谢……初步尸检报告看不出任何异常, 二次尸检也没查出个卵。总之呢,交通肇事是最难鉴定的故意杀人手段之一, 我们法医的活儿已经干完了,我建议你还是回去继续跟监控相爱相杀吧。”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严峫坐在副驾驶上,一手下意识抓着自己今早出院时没来得及抹发胶的头发:“你可是法医主任呐我苟,二次尸检什么都没查出来?你跟县城法医一个水准哪?”

苟利坐在面馆里吃得很香, 耳朵上挂着一只耳机, 闻言轻蔑地哼了声:“少来这套,当年就是你一个劲怂恿加撺掇,害得我连轴加班了半个月,一人儿解剖了整个系列投毒案——我可告诉你,这么多年过去激将法已经不管用了, 甭想让我回去做三检!”

“行吧,把二检报告发给我瞅瞅。”严峫无奈而宠溺地道,“真拿你没办法。”

苟利被恶心得一个哆嗦,失手挂断了电话。

少顷手机嗡地一声,二次尸检笔记发了过来。

江停淡定地开车,严峫坐在副驾驶上,一手翻看苟利的笔记,另一手不老实地搭在司机腿上,每隔几分钟就试探着往腿间伸,然后再被江停毫不客气地捉出来。

本来按严峫的说法,举家出游时只要老公还剩一口气,都决不能让老婆来开车,这事关男人的地位和尊严。但因为他刚办出院,江停不放心他开两个多小时回建宁,便称自己现在对坐严峫开的车有了心理阴影——上升到了PTSD的高度——强行把他驱赶到了副驾驶上。

严峫深觉自己信仰的大男子主义受到了挑战,但转念一想,他早上出院时既没来得及洗头洗澡换衣服,也没来得及刮胡子做发型,个人形象已经由下海挂牌五万起价降到了包夜八百买二送一,江停开车的话就没空注意他了,于是欣然答应。

“冼升荣曾经上过体校射击专业,怪不得会被聘请为杀手。”严峫对着手机沉吟道,“不过死得也挺惨的,背部肌肉及肋骨严重磨损,软组织挫伤,肺部体积变小,直接死因为气血胸导致的呼吸困难及失血过多……”

“典型的肇事拖拉致死,”江停握着方向盘道。

严峫点点头,“应该是被拖行了相当长一段距离,但因为尸体发现得晚,地方交警中队对现场的保护意识不强,导致无法精准确定案发路段。说实在的这是我最讨厌的交通肇事案了,第一没有具体时间,第二没有精确定位,监控要看到猴年马月去?”

江停问:“那冼升荣的社会关系,收入状况,家属朋友等都排查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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