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男与彼男的似水年华(103)

他转过头来,把手抚上正在熟睡的金小虎脸庞上,指尖轻轻的滑过每一道曲线,轻轻的触摸。他手指尖下的人,是他的朋友,是他的兄弟,是他所爱,是他所恨。他因为他感受到快乐幸福!也因为他而愤怒痛苦!

金小虎在睡梦中伸出手来,想把那个在他脸上游移着的、打扰他清梦的障碍物打开。李铭冠顺势握住他的手,紧紧抓住了它。李铭冠俯下身子,在金小虎的耳边轻柔的喃喃低语。他相信他能听见,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能缓缓的渗入毫无防备的心房。

“金小虎……为什么你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要从我身边逃开?……这一次,再也不会让你溜走了……我抓住你了……”

(三十六)

李铭冠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放手吧!忘了他吧!即便是留恋,也只当成一段年少时的回忆吧!他本身并不是狂妄目浅的人,他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事情该放下就放下,不需要任何挂念考虑。所有的问题他都可以处理的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但是独独一个金小虎,他却做不到,无论如何的忘不了,放不下!他在A国时,遇到过一些人,当他与他们在一起时,总会在某一天赫然发现,身边的人或多或少与金小虎有些相似。他试图否认,但心底里,却是完全明白。一直以来,他都在寻找着一个影子,一个替代品。只是最终,当他再一次真真切切的触摸到金小虎时,他才不得不承认,这个世上,只有一个金小虎,谁也无法取代他!哪怕外表上再相似,也都是另外一个人。金小虎就是金小虎,绝对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他从未曾想过,自己居然可以成为偏执狂,居然能够为了金小虎失去理智,居然到了发疯的地步。当他从搏击俱乐部回来后,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被金小虎打伤的脸,抚着肿胀的痛处,回忆起金小虎恶狠狠的机警眼神时,他阴冷的眼眸中闪出异样的光。不错,他已经完全被迷住了!他现在就是想要得到他!自从那天起,他的脑海中就一直盘距着这个念头!挥之不去!日思夜想!那个有着明媚阳光的午后,当金小虎闪着光的明亮双眸与金色蜥蜴的华美色彩交相辉映时,他就又一次被深深的迷惑住了。他站在那里,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手心里已经冒出了一层汗珠。在他眼前漫不经心微笑着的金小虎,成熟至魅惑的力量,让他的心跳加速,只感到一阵原始的欲望在体内泛滥奔涌。他在那一刻,下定决心:一定要把眼前的这副眩目景致握在手心里!他要得到他,即使没有爱!他有他自己的法子,他要了结此事!他再也不想被纠缠下去,那些无尽的烦恼悔恨和欲望!只要他了了这桩心愿,他就可以放下不管不顾了,他就可以恢复他自己一贯的从容和冷静了!

当他再次见到金小虎时,根本没有想到金小虎变成另外一副模样。他以为隔了四年,无论如何他都可以平心静气的对待金小虎,即便是伪装。他跟自己说要放手,不必为了一个人,纠缠不休。他做好了准备,只需爽朗一笑,就可以把金小虎当成普通朋友。但当他果真再次与金小虎面对面时,却发现对方变成一个功利十足的商人,心里便情不自禁的相当厌弃。他早已苛刻成性,别人的一点点人性弱点,若是被他看出,都要借机苛责一通,更何况是金小虎!他越是看到他那种忍气吞声、笑得尴尬的样子,就越是忍不住的想要开言刺激他,戳到他的痛处,让他发急发狠!他在金小虎眼底看到一股子傲气,若有若无的想要爆发,但总是被忍住了,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去点燃它。他就是想看看,现在的金小虎,倒底还是不是以前的他!

在A国的四年,李铭冠受了环境的影响,也是改变许多。他本身就不是一个特别宽厚的人,越是身处高位,许多事情看在眼里,查查为明,就自然而然的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以前少年时的生机勃发,亲切和蔼的态度,也都变成了冷漠阴沉。他知道在别人的眼里,他变得越来越冷血无情,苛刻严厉,手底下人的些微过错,都入不了他的眼。直至到最后,一直都很欣赏他的五叔公,也不得不委婉的点醒他。五叔公一边与他一起散步,一边说:“你知道你现在越来越象谁?……象老七……”。李铭冠有些意外,五叔公接着说:“当年就是他的有些做派我看不惯,才闹僵的……要不,何至于走到这一步……”,老人长长的感叹着。谁想过不了几个月,国内便传来消息,李家七爷胃癌晚期,病危入院。许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七爷一辈子烟酒不沾一毫。李铭冠匆匆赶回国,以帮会太子的身份,守在七爷的病榻之前。他将一摞老照片交到老人瘦骨嶙峋的手中,轻轻的对他说:“这些照片是五叔公当年带走的,现在又托我带回来……”,面庞削瘦、神情严肃的七爷,满头华发的头颅深深的陷在枕头中。他让人把照片举到眼前,一张一张艰难的翻看着。直至看到最后一张,发黄的照片上是两个笑容灿烂的少年,勾肩搭背的站着,面朝着镜头,亲密无间……老人缓缓闭了眼,眼角落下一颗清泪。他长长的叹口气,微弱的吐出几十年未曾开口过的一声称呼,“……五哥……”,随即陷入弥留状态。李铭冠站在旁边,默默无声,想着七叔公一生对人对已,均严谨苛刻,不容半分闪失。旁人稍有差池,便记恨在心……自己果然象他的翻版一般,又做了他的继承人……。李铭冠后来向五叔公报告消息时,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才传来五叔公苍老的声音,缓慢而低沉:“……老七跟我斗了一辈子……想不到,终究还是他先走一步……”,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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