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流萤(99)

黎箫感觉周子璋抱着自己瑟瑟发抖,若不是自己撑着,怕是他要连站也站不住了。仔细一看他,外衣都没穿,身上还是昨晚高领黑色毛衣,再摸摸他的手,冰凉入骨。他不会就这样等了自己一晚上吧?黎箫心里万分内疚,忙回抱了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周老师,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对不起。”

周子璋好半天才缓过气来,黎箫自己腰痛欲断,又冷又难受,再也撑不下说:“周老师,我现在很累,身体很不舒服。能等我休息完了再跟你道歉吗?”

周子璋仔细地看看他,也不问什么,点头说:“我先扶你上去,要不要洗个热水澡?”

黎箫疲倦地摇摇头,靠在周子璋身上,由他扶着上了楼,任他给自己脱了毛衣外裤,扶到床上躺好,开了暖气,盖上厚厚的被子。黎箫忽然抓住周子璋的手说:“对了,珂珂呢?”

“我,我忘了通知他,对哦,他怎么也没回来,可能工作忙的。”周子璋窘红了脸。

黎箫淡淡一笑,宽慰他说:“不告诉他正好,不然不定怎么罗嗦。周老师,我的外衣呢?”

周子璋脸更红了,闪烁其词说:“那,那个,我忘了拿回来了,我,你一不见,我就很着急,赶紧跑回来等……”

黎箫含糊不清地说:“没关系,丢了就丢了吧,对不起,你去睡吧。”

周子璋并没有立即走,他站在黎箫床头,发了好一会呆,又给黎箫掖掖被角,才轻轻走了出去。

周子璋在黎箫床头坐着,呆呆看着灯出神,往日清俊的面容笼上一层缅邈哀伤的迷蒙。黎箫觉得自那天晚上以后,周子璋整个人都不对劲,原先儒雅从容的风度荡然无存,反倒多了莫名的沉思。

“周老师,今天没有开店吗?”

周子璋心不在焉,没有回答。

“周老师--”黎箫提高了声音。

“噢,”周子璋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抱歉地笑问:“什么?你说什么?”

“问你今天开店了没?”

“没有,你病了,我精神也不好。”周子璋看他,怜惜地替他拨弄了下额头过长的发丝,说:“黎箫,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照顾我,但我想,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要走了。”

“为什么?”黎箫一下子坐了起来,牵动了身后的伤处,忍着疼抓住他的手:“不行,我不要你走。”

“黎箫,我,有必须要走的理由。”周子璋温和地说。

“什么理由?你有什么难处吗?我和珂珂都不能帮你吗?还是,还是你--”黎箫红了眼眶,豁出去说:“你知道,你知道我那天晚上是和一个男人走的?你不能接受我和男人在一起?”

“黎箫,”周子璋喝止了他,摸摸他的头说:“我怎会介意你的性向或你要怎样过你的私生活?人活一世本已不易,我又怎会拿俗世的框架套在你这样美丽的天使?而且,依你的性格,能够让你在剧院不顾一切跟他走的男人,一定是你深爱的人,这些,我都理解啊。”

“那你为什么要走?你有更好的去处吗?”黎箫闷闷地说。

周子璋笑而不答,默默地将黎箫的被子拉高,围住他的脖子,说:“这些天,你恐怕都要穿高领毛衣了。”

“呃?”黎箫不明就里地摸摸脖子,瞬间明白过来,涨红了脸骂:“混蛋。”

周子璋似笑非笑,忽然问:“黎箫,你爱那个人,那他也爱你吗?”

黎箫咬了嘴唇,说:“说实话,我不知道。”

周子璋叹了口气,不知想到什么,眼睛里骤然沧桑起来,片刻之后,他笑了笑,拍拍黎箫的脑袋说:“不睡就起来吧,洗个澡,不管怎样,你的日子,可不能含糊随便过。”

黎箫休息了三天,总算从那次疯狂的性爱中缓过来。他以晚上忘了开暖气受凉为由,在黎珂面前搪塞了过去,虽然招来好一顿罗嗦,但总比让他知道自己又见到江临风发脾气的好。况且黎珂最近行踪繁忙,公司上次接的单子不知为何,总是差错不断,一出错还非得黎珂去摆平不可。一来二去的,黎珂在店里的时间锐减,有时候忙起来,晚上索性都不回来,差点就要在公司安营扎寨了。

店里没了黎珂聒噪,周子璋和黎箫倒感觉有些不习惯。不过两人均属性格安静内敛之人,各自忙活自己的事,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临近岁末,天气却一天比一天更冷,周子璋一日逛旧货市场,买了个老旧的黄铜手炉,正面阴线刻着攒心莲枝图样,往里面放点烧热的小炭,拿棉布包了,塞到黎箫怀里,倒比超市里卖的电热水袋强。天太冷,除了附近几个师奶每日必要来买点心,顺便跟周大帅哥套套近乎,拉拉家常外,店里成天没几个客人。黎箫整天无所事事地抱着手炉,坐在沙发上看窗外的别样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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