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你别后(140)

他眼中露出明显的喜悦:“你想为我生一个孩子吗?”

我翻了白眼说:“拜托,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单纯提个问题,你会愿意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后代吗?”

他淡淡一笑说:“一般情况下不会想,但如果孩子突然来临,我也会欣然接受。”

“也就是说,你不会主动去追求有后代这个结果。”

“我曾经觉得,我能为人类做的唯一贡献就是不将后代带到这个世上。因为人生充满无趣和痛苦,犹如负债,得不偿失是一种常态,我不想我的孩子再重复这个过程。”他耸耸肩说,“不过现在我改变了主意。”

“嗯?”

他搂紧我的腰说:“我觉得生活还是公平的,幸福很美好。我的孩子值得为此受苦。”

我摇头说:“别太轻易说受苦这两个字,你不知道一个孩子受苦意味着什么。不用饥寒交迫那种,只需要得个先心病,这孩子就堕入苦海了。”

“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有那样一个孩子,我得心疼成什么样,说不定会诅咒我受孕的那一天,”我笑了笑,“连令我受孕那个男人一块诅咒。”

傅一睿点点头,淡淡地说:“说不定你会庆幸那个被你诅咒的男人一直呆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对着那种状况束手无策。”

我叹了口气,把头靠着他肩膀上说:“一想起这个,我就不敢想象我有后代。”

他一顿,拍拍我的臀部说:“行了,你该好好去睡一觉,明天有场硬仗要打。我抱你去床上?”

“好啊。”我搂紧了他的脖子。

第二天,我跟着帕曼教授走进手术室,在门外的时候我稍微站了一下,等着他们把那个孩子推进来。他还没送进去麻醉的时候,我弯下腰看他,他冲我笑了笑,问:“会痛痛吗?”

“不会。”我对他说。

“会有糖糖吃吗?”

“等你好了,会有。”我点头说,“我跟你保证。”

他跟我谨慎地碰碰手指尖,然后就推进去麻醉了。我换好手术服,仔细洗刷了双手,邓文杰站在我身边笑着说:“今天看起来精神抖擞得紧哇,像个女哥斯拉。”

我斜觑了他一眼说:“等着吧,我马上就把东京踏平。”

“张,准备好了吗?”帕曼微笑问我。

“好了。”我说。

“那跟我来。”

我们鱼贯而入,孩子已经闭上眼深深入睡,我看了一会他低垂的长长睫毛,负责麻醉的两名麻醉师对帕曼教授点点头。

帕曼晃晃脑袋,环视一周说:“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加入我们的美妙旅程,希望你们喜欢,开始吧。”

他冷静地吩咐护士递给他手术刀,于是我们开始这项复杂而精妙的针对人类幼童心脏的纠正和重建工程。我作为第二助手,一站到这个位置上,发现往日的信念和训练技能又重新回来,我严密地执行帕曼的指令,与邓文杰、麻醉师和体外循环师配合默契,我们就像一部开足马达配合无间的机器,一起朝前开进。

“好,诸位,我们很幸运地给小宝贝完成了动脉导管结扎,现在开始疏通右心室到肺动脉的通道,扩大右心室心腔,护士,给我放点音乐。女士们先生们,我们距离胜利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大家别松懈斗争,护士,”帕曼提高嗓门,“音乐呢?”

护士按了音响开关,我们当年喜爱那个摇滚乐队的歌立即传了出来。

“张,我还记得你头一回做我的助手,畏畏缩缩地得像只鹌鹑。”帕曼低头边干活边说,“现在你像个女战士,这样很好。”

邓文杰在一旁笑着说:“是女哥斯拉,教授。”

帕曼抬头带着笑意瞥了我一眼,又立即低头,说:“哥斯拉这个名称不错,很斗志昂扬。”

“嗯,所有阻挡我的东西我都会毫不留情踏碎它,”我低头作业,随口说,“必要时包括让你们闭嘴。”

“好,下面是重建心室到肺动脉的通道,各位,这孩子会恢复健康的。”帕曼说,“今天以后,他的肺动脉会哗哗地发育起来,就像春天里疯长的野草一样坚韧有力。”

“那是,我现在已经在期待二期的根治手术了。”邓文杰说。

“我则是头疼该给他买什么糖,”我说,“软糖还是硬糖,水果糖还是棉花糖,这是一个问题。”

整个手术一直进行了五个小时,等我们将孩子缝好了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我才猛然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我竟然站了五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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