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清景是微凉(156)

那之后隔壁的胖子再没敢过来串门儿。小疯子想报复,花花跃跃欲试,但我没让,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料生意刚恢复两天,又忽然冷了,我以为是隔壁发传单做活动暂时吸引了客源,也没当回事儿,结果这天中午邹姐买菜回来,一进门儿,就开始骂。什么缺了大德了,什么龟儿子,什么不得好死都出来了。

我有点儿被吓着了,赶忙倒杯水递过去:“邹姐你先顺顺气儿,喝点儿水,这是被谁欺负了?”

花花和阿秀被邹姐的大嗓门从后厨震了出来,唯独小疯子还在聚精会神打手机游戏。

邹姐哪还有心思喝水,咣地把杯子重重放到桌子上,胸脯剧烈起伏,那叫一个愤慨:“老板,你是不知道哟,气死我了!隔壁那家发传单说啥子?说俺们这里都是蹲过监狱的劳改犯,盲流,好几个原本想来我们家的都让他们拉走咯!”

我愣了两秒,接着压了好几天的火腾就起来了:“我操,他们还没完没了了!”

小疯子把手机往收银台上一丢,阴阳怪气道:“让你以和为贵,息事宁人,傻了吧。”

花花走过来,五个字,直截了当:你说怎么办?

我头皮一麻,总觉得我要是说想把那胖子大卸八块,这娃马上就能转身去拿菜刀。

阿秀踌躇半天,说:“不晓得警察管不管这个。”

“管个鸟!除非咱把他杀了,然后一见报,某大排档老板横尸街头,警力马上集中过来。”我感到一种很重的无力,这无力感从出狱就伴随着我,忽隐忽现,忽重忽轻,当你觉着它消失了的时候,它便会露出狰狞的笑脸。

没心思再守着空荡荡的门面,这天提前打了烊。

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半宿的电视,却没记住都演了什么。我想起当年蹬三轮送家具的时候,周勇跟我说过的话。他说别总想着自己蹲过苦窑,说真的,没人在乎,没人关注你来自哪个阶层,只会有人关注你将走向什么阶层,只要你做出成绩,就不会有人看不起你。

我信他。

但通往成功的路太苦了,那种苦不是皮肉上的,是从心底泛出来的,每碰到一个坎儿,这苦就会海啸般涌上来,苦得你辗转反侧,苦得你抓心挠肝,苦得你一个老爷们儿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

卧室门打开了,安静的夜里一点点噪音都分外清晰。

借着门里的光,我看见小疯子迷迷糊糊地越过沙发走到饭桌旁,倒水,咕咚咚喝掉一大杯,然后又迷迷糊糊地往回走。

“嘿。”我轻轻叫他。

小疯子起先没注意,又往前飘了两步,才停下,继而奋力转头眼如铜铃:“我操吓死爹了!”

我没好气地坐起来:“别随便给自己抬辈儿。”

小疯子一个劲儿抚摸自己胸口,舒缓紧张情绪:“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干嘛啊?花花打呼噜了?睡觉乱动了?想上你了?”

我真搞不懂怎么能有人没心没肺到人神共愤的地步:“烧烤店你也有份儿,就不愁?不忧虑?生意真做不下去了怎么办?”

我以为小疯子会说那就凉拌呗,哪知道他竟然挨着我坐下来,然后一本正经道:“其实这个事情,我倒真是好好想了……”

心不由自主提了起来,我知道容恺歪点子多:“然后呢?”

小疯子缓缓凑近:“两千块,我帮你搞定。”

我靠什么叫帮我搞定啊!烧烤店是我一个人的?你们没有股份?没有汗水?没有感情?!

“成交。”

如果不是被逼急了,我不会答应让小疯子出招。从蹬三轮,到路边摊,再到开店,一路走的多苦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事到如今,不想也不可能在这个地方放弃。现在这个事儿是,它不咬你,但膈应你,不光膈应你,还直接腰斩了你的收益,尼玛赚不来钱还没月倒贴房租水电材料费,谁不急啊!

小疯子神神秘秘地行动了好几天,早出晚归,问他进展如何,他就一句话,要有耐心。小路烧烤依然半死不活地营业着,客流量照比巅峰时期能打个三折,直到一个礼拜后的某傍晚,隔壁忽然来了一个装修队,叮叮当当拆房子似的,饭店招牌也被摘了下来,摆明是要彻底改头换面。我好奇地上去问,工头是个热心肠,知无不言,说这家店盘出去了,要做蛋糕连锁店。

有时候,世界变化的速度让我踩着风火轮都跟不上。

“你站门口干嘛呢?”不远处传来某人纳闷儿的声音。

我抬眼一看,好么,周铖!

“啥时候回来的?咱姐身体还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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