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鼓(76)

刘远有些想入非非,好像躯壳在这个地方,魂魄却在那个地方。他情不自禁的抓起手边的小石子,用力的丢向了那个贴着喜字窗花儿的玻璃。

啪,啪。

碎石子在玻璃上没留下任何痕迹,连声响,都很快散在风里。

刘远不甘心,又低头去找更大的。

这一次,玻璃有了裂痕。

刘远像是砸上了瘾,他干脆起身去搜罗一切可能造成杀伤的物品,除了石头,还可以是破碎成半截的啤酒瓶等等……

看着巨大的落地玻璃唏哩哗啦的崩塌下来,刘远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快感。就像吸鸦片,上瘾般的飘飘欲仙。

保安没有来,郭东凯的车先来了。

车喇叭如警铃一般的响起,刘远这才大梦初醒般,丢下还要往上扔的凶器撒腿就跑。可车里的司机更快,如闪电般窜出来三两步便追上把他撂倒,然后就是一顿踹。

这个人刘远不认识,他只觉得对方和电视上所有助纣为虐的保镖或者打手都一个模样,边踹还边恶狠狠的骂:“你他妈不长眼啊,这谁家玻璃你就敢砸!”

刘远逃不开,他只能死命的抱着脑袋。他做不了别的,他觉得自己似乎要死了。

“谁他妈在……我大喜日子找不痛快……”

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了刘远的耳朵,刘远瞬间瞪大眼睛,刚想松开捂着头的手,却在下一秒被人狠狠的踹在了心窝。

疼,撕心裂肺的疼。

刘远不住的倒抽凉气,他听见郭东凯晕熏熏的还在那里骂骂咧咧“谁他妈在我这儿撒野,我就他妈让谁不痛快”,可他无法回答。

他疼得说不出话。

刘远觉着自己这一天都好像是在梦游,感谢郭东凯的一脚,终于把他踹醒了。

时隔多年,孟鹤还对那一天记忆犹新。因为那一天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他最好的兄弟结婚;第二,他的老婆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与这两件事相比,刘远那一点点小插曲根本微不足道,可他却每每在回忆那天时,都会忆起小孩儿哭花的脸。

他庆幸自己因为担心喝高的郭东凯,所以坚持跟着司机一块儿护送新人归爱巢;他庆幸自己因为担心司机下手没轻没重,弄出麻烦,所以才下车去看看;他庆幸他一眼就看出了小孩儿……

“行了!弄出麻烦大家都麻烦!”孟鹤把郭东凯送到司机手里,颇有威严的命令一般,“扶老板进屋。”

司机不敢不从,立刻收手半扛着郭东凯往别墅里带。司机在郭东凯身上摸钥匙的时候,男人还不乐意似的,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谢天娜也从车上下来,似乎想往这边走,孟鹤立刻迎上去:“嫂子,二楼玻璃被那小子砸了,估计是想偷东西还没来得及呢。要不你今天和东凯先住一楼客房,明天早些时候我让人把窗户重新弄。”

谢天娜似乎也不愿往前一步,只远远的望了缩成一团的脏兮兮的所谓小贼两眼,便嫌恶的皱皱眉,道了声“晦气”,转身进了别墅。

孟鹤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快步走过去想把小孩儿扶起来。可刘远像是准备死磕一样,拼命的抱着头,硬是不肯从地上起来。

“刘远,”孟鹤压着声音,有些不忍心道,“起来,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刘远不出声,他甚至都不动。

孟鹤眯起眼睛,半晌,直接弯腰把小孩儿抱了起来。刘远没准备,一下子叫了出来,却又像马上觉察到不行,很快抿紧了嘴唇,任由孟鹤把他轻轻的放到车后座里。

孟鹤也坐了进来,挨着刘远,轻轻拍掉小孩儿身上和头上的土。

刘远哆嗦起来,无声的哭。

司机回来的时候,看见刘远吓了一跳。而当孟鹤言简意赅的吐出“去医院”后,他只能听命行事。

药水抹在伤口处很疼。

片子出来了,骨头没断,器官完好,只是些皮外伤,老天很眷顾他。

黄金周的医院很热闹,他们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总不断的有人从面前匆匆而过,又匆匆折返,或焦急,或担忧,或悲伤,或忐忑。

医院是看世间百态最好的地方。

“何苦呢?”孟鹤幽幽地叹息。

刘远低头望着斑驳的大理石地面,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已经是短短几天内第二个人问他了,对啊,何苦呢。他也不知道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可有时候,行动不受意志控制。它们好像,有自己的意识。

孟鹤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有些为刘远不值:“郭东凯玩儿过的男孩儿没一打也有半打,要个个都跟你似的这么拼命,那还不早血流成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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