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交(67)

他一生谨小慎微,谁也不敢得罪,只求能过得平淡安稳。到了这种时候,还要突然给他两记耳光,就算是他这样挨惯了打的人,也觉得受不了。

「老板……再给我三瓶啤酒。」摊主把瓶子递给这神情惶惶然的上班族,收了钱,说:「不能喝就少喝点,凡事想开些嘛。」曲同秋仰头使劲咕咚咕咚咽了两大口,灌得自己有点发晕。他不是要借酒消愁,是想借酒壮胆,自己去向楚漠讨个公道。

可他不知道喝多少才能有足够勇气,读书的时候就被楚漠打得怕了,加上那次凄惨不堪的受侵,喝再多酒,心头都是发颤,在路边摊上坐到半夜。

任宁远深夜接到电话,从店里赶过去,进门就看见楚漠被压在沙发上,曲同秋姿势笨拙地骑在他腰上,一手扯着他领子,一手抵住他脖子,纠缠不清地追问他:「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这男人清醒时怯懦畏缩,喝醉了却分外难缠,什么也不怕了似的,手脚并用,死巴着楚漠不肯放人,八爪鱼一般,扯也扯不下。

楚漠平日里一巴掌就能打飞他,这时候却招架不住,被缠得气血翻涌,恼怒不堪,冲着任宁远道:「你总算来了!快把这家伙给我领回去!」两人一起动手,才总算把曲同秋从楚漠身上硬扒了下来。

楚漠衣冠不整,气喘吁吁,骂道:「三更半夜的,他找我这是要干什么啊?你动作也太慢了,再晚点来,我可真要不客气了。」任宁远说了「抱歉」,手上也不留情,硬将曲同秋那抠紧的手指一个个掰开,扔了他攥着当武器的一个开瓶器,而后把情绪失控的男人带出大门。

男人还兀自激动,挣扎个不停,一刻不休地喃喃自语,但也终于被塞进车里。车门关上了他还一个劲要往外爬,想去追楚漠,任宁远只得截着他,拦腰把他抱住,不让他闹得太厉害。

曲同秋挣来挣去也没法从车里出去,被任宁远搂着不能折腾,渐渐觉得绝望了似的,就开始缠着任宁远,把对楚漠的激烈攻势都用在他身上。任宁远倒也没发火,任凭曲同秋抓着他不放,口齿不清地纠缠,扯得他衣服一团乱。

司机在前面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对后面的闹剧置若罔闻。

一路上闹得精疲力竭,徒劳无功的男人泄气之余带了哭腔:「怎么能那么对我……我没得罪他……我很小心了……」「我知道。」「凭什么那么对我……我不认啊……」「没事的。」「我、我要杀了他……」「我知道。」完全对不上的控诉和安慰,但也算一来一往,有问有答,曲同秋也就得到安慰,安静了许多。任宁远应付着他,终于完好无缺地把这么个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攻击性十足的男人弄回家,楚漠要是看到这全过程,一定会佩服不已。

进了门,要把他抱上床,曲同秋却又受了惊吓,激烈挣扎。任宁远怎么也没法让他安分下来。怎么说那也是个成年男人激动状态下的爆发力量,清醒的闹不过耍酒疯的,任宁远终于也被他纠缠不清着扑倒在床上。

男人死死压着他,像是给吓得全身颤抖,手上用劲,胡乱攥紧了拳头打他。虽然及时避开了,那力道也让任宁远皱起眉,低声呵斥他:「曲同秋!是我!」曲同秋突然认清了身下额上出汗的人是谁,一时就茫然了,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激愤什么,不再乱动,只低头呆呆地和他对视。

任宁远抓住他,口吻严厉道:「你快下来。」曲同秋却是变成小狗般的凝望眼神,害怕冒犯他似的哆嗦着,望着他一动也不敢动。任宁远呼了口气,扶了他的腰:「也好,你喜欢这样就这样吧。」借着他的温顺,任宁远腾出手来,让他把拳头张开,将他手指都用力捏在手心里:「以后不准你这么冲动惹事,明白吗?」「……」「要是不先找我商量,你也不用再跟着我了。」曲同秋一下子畏缩起来,不自觉缩起肩膀。

任宁远把他难得爆发出来的血性都去得干净,而后道:「这件事,你听我说。」「……」「楚纤把碰见你的事告诉我了。」「……」「我想你是有误会。」「……」「楚漠没有对你做什么,不关他的事。」曲同秋还在发着呆,绷紧的身体却渐渐松软下来,泄了气一样。

「所以你找错人了。」「……」「明天去向楚漠道歉。」曲同秋呆坐着,迷糊地觉得有什么是该问的,却迟钝着想不起来,只能眼红红地望着任宁远:「你……你别骗我……」「我没骗你。」积聚的力气和勇气都被耗光的男人变得分外怯懦,又呆了一会儿,抽噎起来:「我、我一定要报仇的……」「你别担心,我答应过你。」「你、你别骗我……」「你放心。」「你、你不能骗我……」「好好睡一觉吧。」曲同秋还在抽泣,酒精令人情绪大起大落,也依旧不清醒,连鼻尖都变得红通通的。任宁远出了口气,双手抓住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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