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74)

有了稳定工作的白秋实成天都很高兴,连带乔四心情也不错。他现在不赌大小了,那个没什么意思,进帐也有限,不然就要被怀疑是抽老千,太无趣。他开始赌石。

所谓赌石,就是看着毛料(注:翡翠原石)的外皮,猜里头玉石的优劣。

出了价买下,一刀切开,里头若绿莹莹的,那自然是平地暴富;要是一片雪白,那就一文不值,血本无归。赌石考验胆识,眼力,够刺激,钱财来去那是飞快——乔四第一块买下的小石用了两万块,解开来满眼绿色,转手就是三十万。

他琢磨着要把白秋实未来孩子的教育基金都给先赚回来,再安稳地退休养老。

白秋实如今在赌场酒店上班,勤恳地当一名客房服务生,值夜班的时候不回来,乔四也就出去享受下夜生活,赌两把,不然一个人在屋里待着怪闷的。

这天晨色微亮,他懒洋洋地从赌场回来,估算着时间差不多,过一会儿他家宠物也该带着热腾腾的早点回家了。

然而一出电梯,就看见白秋实很无助地坐在家门口,惊魂甫定又不知所措。

「怎么这么早回来?」

一见了他,男人就跟狗见了主人一样,一瘸一拐的上去,慌张而可怜的。

乔四立刻在心里倒抽一口气:「出什么事了?」

「我……」

「你的钥匙呢?」乔四见他日常随身携带的包并不在身上,便边开门边问,「路上被人抢了?」

白秋实摇摇头,脸上青白,眼圈却是红的,乔四看他嘴唇颤抖,却像是难以启齿,一时心里竟也微微的有些慌。

「怎么了?」想起他走路的姿势,乔四突然灵光一闪,但又难以置信,不由问道:「你是不是被人……」

白秋实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乔四立刻也变了脸色,咬牙切齿地勉强沉住气,让他把裤子松了,趴到沙发上。布料有部分已经黏在血肉上,好不容易才一点点剥下来。

对着那惨状,乔四瞬间直气得发晕,牙都痒了,森然道:「是谁干的?」

白秋实从没想过世上竟然能有这种事,突然碰上,已然吓得胆寒了,又惊又痛,缓了半天才小声说:「一个房间的客人……」

乔四行至门前,确认了门号,这才动手敲门。他等着里面的人来应门的一刹那,就要给对方一个歹毒狠辣的耳光,而后一掌劈晕,拖到浴室里再慢慢修理。

他兜里带了一点小工具,可以轻轻松松把一个大活人变成一个血葫芦。

门开了,房客出现在门口。纵然过道的灯光不十分明亮,乔四也看清了对方的脸。

乔四并没有出手,这一刻他脑子里有个什么东西像是突然爆裂开,堤坝崩塌一般,牢牢封在其中的东西犹如海水汹涌喷发而出,将他大脑冲得一片摇晃的空白。

站在门口的男人还是旧时的面容,然而眼下多了一道疤,看起来倒像一抹泪痕,但脸上自然是并无哀伤,甚至并没有什么表情。

「什么人?」

乔四瞧着他,他也直直回望着,等着回答似的。他眉眼还是依旧,但乔四所熟悉的那种温柔生动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剩下的是一片空白的安静。

他问的不是「什么事」,而是「什么人」。

乔四紧紧盯住他,他也迎着视线,两人目光相对,那漂亮的眼睛里是种陌生的冷淡:「你找哪位?」

半晌得不到回应,男人皱眉道:「麻烦以后看清门号再敲门。」而后回身进了房,将门关上。

乔四在门的开合之间,只屏住呼吸立于原地,居然没能出声叫住他。

他和他之间有许多要说的,然而那许多混搅在一起汹涌着,到了喉头,争先恐后的,反倒尽数堵住,连一句也出不来。

乔四在口不能言的憋闷里,只觉胸腔痛到非常,不由用手压着,渐渐弯了腰。

到这把年纪,他早已经习惯了现实,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好的姿态来面对和接受一切。

但在段衡的死讯之后,他也还是忍不住会在心底暗暗想,也许有奇迹,也许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段衡还能从乱枪之中存活下来,即使过得不如意,也还能在这世上。

而后有那么一天,他能在某个地方再遇见他。

这种类似意yin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如同大麻一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给他一点窃窃的,自我麻痹的满足和快感。而刚才那一分钟,他就简直犹如在梦里,他的梦境终于成了真。

只是他想不到段衡已经根本不记得他了。乔四脸色铁青地扶着膝盖喘息了一阵,等那种令眼前发黑的窒息感终于消散,心跳才勉强缓过来。他的身体到如今真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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