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澜(109)

箫彤才摆平的心又被猛地悬起:“会怎么样?”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询问。“因为部分脑组织被切除,存储在那些脑组织里的记忆也就会被破坏,简单说来就是丢失部分记忆,且永不恢复。”

“你不用这么紧张,澜三十岁,应该有不少记忆,切除的只是极小部分的细胞,绝对不影响他的正常生活。”见箫彤面上满是惊骇,Peter幽幽开口,语调冷冰冰不变,半点不像在安慰别人,反倒似幸灾乐祸。

孟璟澜被推出来,面上罩着氧气,脸色青白,额头上布着洗髓晶莹的汗水,双眼却一动不动,仿佛陷入沉睡。

箫彤哪里还肯离开孟璟澜左右,一路跟着推车进了病房。“他什么时候会醒?”箫彤握着孟璟澜的手,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面孔,口气异常焦急。

“最多七天,澜一定会醒。”对于自己的专业技术,Peter还是非常自信的。于是接下来的七天,箫彤几乎寸步不离。

她想这就是她的报应,早先受了伤迟迟不肯醒来,累得孟璟澜焦灼煎熬,原来提心吊胆是这样痛苦的一种情绪,她终于也尝到了味道,涩得麻了神经。

第七天凌晨,箫彤已经六天没有好好合眼,终是抵不过睡意,靠在床头小憩片刻。手里还握着孟璟澜的手,大掌突然间动了动,箫彤本就睡得不安,这样轻微的动静就将她弄醒。

望向孟璟澜的脸,除了平静稳定的呼吸,没有丝毫动静,她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手心的大掌又动了动,食指几乎勾起。

箫彤惊喜:“孟璟澜,你醒了?”小手覆上他的额头,捋了捋他的刘海。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壁灯,孟璟澜几天没有见光,即使这样微弱的光亮,依旧不太适应,抬手挡在眼前。

或是适应了灯光,孟璟澜对上了箫彤的眼,片刻,又微微眯起,眼底一片茫然。箫彤见他这样的目光,心底生出几分不祥,小声轻唤:“孟璟澜?”

孟璟澜眉头皱得越加厉害,抚落她摆在自己额头的小手,沙哑的声音伴着她撕裂的疼:“你是谁?”三个字,几乎要了她的命。

“孟璟澜,你别和我开玩笑…”她呆了几秒,面上极困难地扯出笑脸。他撑着双手想要坐起,箫彤慌忙将他安住:“你还不能坐起来。”却有一次被他将手从胸前推开。

孟璟澜固执地坐起,有些警惕地与她对视,箫彤忍着一阵阵翻滚着尖锐的痛,按铃叫来了Peter。

“澜,果然是野兽一样的自愈能力,六天就能恢复得这么好。”Peter收起听诊器,极难得地露出几分笑。孟璟澜极浅地勾了勾嘴角,算是回应。

两人用法语又聊了几句,箫彤没有听懂,也插不上话,一小会儿,孟璟澜有些疲倦地闭上眼,Peter才转身离开。

箫彤跟着Peter出了病房,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丁医生,他为什么不认得我?”“我之前说过,他会缺失部分记忆,正巧,是关于你的。”Peter是中法混血,中文名丁盛,耸耸肩,像是遗憾,“而且,不能恢复。”

箫彤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整个人靠在了墙上,慢慢滑下,抱着双膝蹲在那里。直到双腿发麻,才扶着墙站起,用光了全身的力气,才拧开门走回病房。

孟璟澜睡得很安稳,呼吸沉稳绵长。箫彤坐上床沿,将他扎着针头的那只手捂在自己的小手中间。或是因为一直挂着水,凉意从手背透向手心,在她的温度下一点一点变热。

目光恋恋地从他的眉头一直描摹到嘴角,一遍又一遍,将他的样子烙在脑海里。他信誓旦旦地承诺,他怎么会忘了她!一切真实得仿佛就在昨日。

他这样闭着眼,才能让箫彤骗自己,孟璟澜依旧是那个将她刻进骨血的男人,依旧是醒来第一眼就看到她,给予最温柔目光的男人,而不是方才那个疏离而冷漠的男人。

箫彤拎着食盒,隔着房门,亦能听清里面的热闹。几个人每天都来报道,吵吵闹闹许久才肯离开。

推门进去,一时喧嚣突然就安静下来。“小…无彤回来了。”陆方淮吞回嫂子两个字,“晚饭时间到了,就不打扰孟老大了,我们走了。”在孟璟澜的世界里,只有箫彤变成了陌生人,众人除了同情也都无能为力。

几个人陆续离开,冯翎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他目睹了多日来,孟璟澜对她的冷淡态度,自然了解她的脆弱,明白她的酸楚。箫彤感激地对他笑了笑,径自走向孟璟澜。

箫彤似乎也习惯了这样与孟璟澜相对无言,将菜一道一道地摆好。“他们说…我们是夫妻。”孟璟澜突然开口,箫彤的手一抖,险些将汤洒在被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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