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手记(10)

好刀啊好刀,你看这青铜镏金手柄,出土时是有锈的,经过几千年的地下埋葬哪有不长锈的,比如土锈,比如地子锈。用弱酸溶液浸泡,用小刀细细剔除,再酸洗,花纹渐渐显现,美啊,真美啊,国之瑰宝啊……(楚海洋很沉醉楚海洋很陶醉)

小陈上下牙床直打颤,爬到他身边:「大哥!」

楚海洋说:「啊?还没睡啊?」

小陈灰白着脸说:「我求求您不要在半夜里擦刀行不行?」

「行啊,」楚海洋一口答应,钻进帐篷里推醒夏明若:「换你了换你了!明若!起来!」

夏明若嘟囔说:「我死了……」

楚海洋把他拉起来:「守夜去。」

夏明若半闭着眼睛,挨靠在楚海洋身上:「小陈不是在么……」

「你这是什么觉悟,」楚海洋半哄半骗把他推出去:「快。」

夏明若极不甘愿地侧躺在篝火边,托着头,望天。天上一轮朦胧月亮,微微发红,以前乡下人常说的鬼月亮就是这种。

「小陈……」夏明若缓缓开口:「睡着了么?」

刚有点睡意的小陈背脊一凉,夏明若于是阴森森笑起来。

夏明若可能是祖上在五胡乱华时被弄混了血统,肤色要比一般人白很多。平时看没什么,晚上就有点吓人了,尤其在这种荒山顶上,野风吹着,孤魂厉鬼都要出来活动的晚上。

「小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以前在湖北挖掘汉代大墓,第一层椁室怎么都打不开,好不容易打开了,竟然还有一层,于是又把第二层撬开,」夏明若的声音陡然压低:「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小陈捂着耳朵跳起来:「小夏同志!」他急切地说:「你去睡吧!我来守夜!」

夏明若为难道:「唉呀那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

夏明若于是心安理得地躺回帐篷,又心安理得地睡到天亮,睡到楚海洋捧着他的肩膀咬牙切齿:「明若,你太不要脸了。」

「哪里哪里,」夏明若撇开头对着眼圈黑黑的小陈微笑:「是基层同志太客气了。」

笑容很友善,小陈不敢看。

喂饱了肚子便往对面山峰上走。小陈昨天晚上估计得完全错误,三个小时?三乘以三个小时还差不多。

第一完全没有路,密林里长满了有毒植物,湿度极高,雾气很重;第二山谷里有湍急的深溪,泅渡时很费了一番功夫;第三云贵多卡斯特地貌,夏明若掉进了隐蔽的溶洞,还压坏了一条两亿年才能长成的石笋。

两亿年啊,我们可以预想李教授知道后,办公室的墙面上肯定布满了凹坑,都是用他那博学的脑袋撞的。

下午六点钟时,到达山顶,山顶生有几棵稀疏的矮树,裸露的土壤呈红色,土壤下是石灰岩。山顶上有一处隐蔽的灰烬堆,大概是两三天前的遗留,这让楚海洋反而松了口气,说明行动方向并没有选错。

从山崖顶上到洞口,目测距离十五米。

六点半,趁着太阳还剩一丝余光,楚海洋和夏明若最后一次检查装备。

「多用刀?」

「带了。」

「水壶、压缩饼干?」

「有。」

「指北针、手表、相机、手电、铲、刷子、筛子、绘图册、笔、皮尺、镁条、火柴?」

「有。」

「牛油蜡烛?」

「……吃了。」

楚海洋抬起眼问:「谁吃的?」

夏明若马上指着小陈,小陈问:「什么叫牛油蜡烛?」

楚海洋便捏着夏明若的耳朵说叫你赖皮,叫你赖皮。

六点四十,楚海洋摸摸腰上的绳子,开始下悬崖。

这一下楚海洋才发觉自己也估计错了,山崖上的风至少比想象的大十倍,勉强滑下两米后就被风吹得晃里晃荡直往悬崖上撞。楚海洋咬牙 抡起登山镐,深深凿进岩石,两腿奋力一蹬当作支架,这才控制了平衡。

他意识到夏明若绝对不可能一个人完成这些动作,便对崖顶上喊:「明若!你也下!」

喊了两声却不听人回答。

「明若!」

小陈探出脑袋:「小夏同志跑了。」

「啊?!」楚海洋瞪大眼睛:「跑哪儿去了?」

「他说他回北京了。」小陈举起手中的俄罗斯套娃给楚海洋看,一脸茫然:「临别礼物,给我的。」

楚海洋立刻又蹭蹭蹭从爬上来,对着某人的背影大吼:「夏明若!你有种再跑一步试试!」

夏明若潇洒地挥手:「再见!ДосвиданияAOCBNAAHNR!」

楚海洋刚想解绳子去追,却看到地上的蟠螭刀:「明若!刀没带!」

夏明若便立刻兜回来,结果被楚海洋一把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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