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手记(66)

「别说了,」大叔打了个冷战:「我这人胆最小了,就怕这些妖啊怪啊的,看见个把僵尸还半天呢。」

楚海洋说:「你见过僵尸?」

「见过好几个,」大叔与楚海洋并排前进:「江西一个,湖北一个……可惜舅舅我胆子小啊,又是黑灯瞎火的,所以摸完东西就逃了,都没敢好好看。」

楚海洋边听边笑:「说吧,僵尸什么样?」

大叔摸摸下巴上的胡渣:「李老爷子告诉我,其实我们所谓的僵尸就是你们口里的干尸,千年不烂的那种。我给你说个我看得最清楚的,哪一年来着?」他挠头:「记不清了,反正就是那几年,镇压反革命、三反五反你知道吧?」

楚海洋说:「怎么可能不知道。」

楚海洋说:「怎么可能不知道。」

「死了不少人啊,也冤死了不少,这个不谈了这个就不说了。」大叔摆手:「就谈某村斗死了一个地主就说某村斗死了一个地主。这老东西是罪有应得,曾逼死过佃户家的姑娘,姑娘才十七岁,再有两个月就嫁人了。」

老地主死了也没办法,村里人就随便找个地方要把他埋了。但当时是夏天,怕尸体发臭,村民们便在葬坑里撒了好些石灰,要知道石灰是吸水的,所以没过多久,老地主便成了一具干尸。

但村民不知道,过了几年,阳春天气,公社开河。当时可没条件用炸弹,开河全靠人力,流落此地的宇文骥大叔也被拉进了挖土方的队伍,与他同组的社员有三个,其中有个壮汉叫老雷。

老雷矮墩墩,全身腱子肉,是个干活的好手。

有一天放工,人们各自散了,大叔和老雷也准备上生产队长家吃晚饭去,老雷却说要到河里洗洗脚。大叔说:「行,我等你。」

老雷便弯腰卷裤管,顺便把手里的洋镐往地下一插,结果老地主就从地里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与老雷脸对着脸。

「挺好的汉子,就这么被吓死了,可惜啦!」大叔长叹:「那洋锹正好插在了僵尸脚上。」

楚海洋问:「后来呢?」

大叔说后来不知道,后来我就走了。

陈年旧事让两人都静默了一会儿,眼见夏明若他们已经进入的雅丹深处,连忙扬鞭追赶。

「到了!红柳!」大伙儿争先跳下骆驼,扎好营地,然后贴着植物的根部开挖,掀开了两米多深的沙子就看见了冻土层,再往下掘,不到一米,沙土中便渗出了水。众人欢呼起来,钱大胡子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到嘴里便吐了:「呸!盐卤水似的!」

「也就是骆驼能喝点儿,人就忍着吧。」

「要不拿试剂中和一下?」

正七嘴八舌地说着,楚海洋回头望了骆驼一眼,这一眼发现了蹊跷:「哎?我们有多少只骆驼?」

炊事员古力姆说:「二斯六啊!」

楚海洋又细细数一遍,连比带划说:「额上有白色瘢痂的那头呢?古力姆!就是替你背炊具的、你叫它肉孜的老骆驼!去哪儿了?」

古力姆愣头愣脑:「啊?」

「你还『啊?』」楚海洋好气又好笑,提高嗓音问:「肉孜是谁骑的?」

「没人骑,那老家伙都快累死了,这几天一直栓在队伍的最后面,连器材都没给背。」有队员回答。

轮值到照顾牲口的豹子第一个急起来,翻身就上了自己的坐骑;「我、我去找。」

还是夏明若眼睛尖,指着地面说;「有蹄印,往这条沟的更深处去了。」

「一起去,」楚海洋也跳上骆驼,弯腰再拉夏明若上来:「抱紧了,不许挠我痒痒。」

夏明若把老黄交给古力姆,笑嘻嘻说:「切,谁稀罕。」

钱大胡子颇为担忧,吩咐他们;「骆驼没了就算了。人得尽快回来啊,水带了吗?罗盘呢?带支猎枪。」

「您放心吧,两个小时之内找不着我们就原路返回。」楚海洋一扯缰绳,对豹子点点头:「走!」

骆驼一路小跑,很快就将营地甩在后头。沙面上的蹄印在月光下分外清晰,三人循迹而走,不知不觉竟出了雅丹群,开阔地并没有延展多久,另一片雅丹又出现在眼前,豹子十分泄气:「回去吗?今天是上弦,再过一阵子月亮就下去了。」

「蹄印也不大看得见了,」楚海洋有些犹豫,转身他又呵夏明若痒痒:「叫你别挠你还挠,哪天剁了你的手。」

夏明若被他弄得前后仰:「丧心病狂……」他笑着,突然愣了愣,指着骆驼脚下问:「那是什么?」

楚海洋顺着他的手指看,也愣了。「……芦苇?」他极不确认地说。

「没错,是芦苇,枯死的芦苇。」夏明若从骆驼上滚下来,急匆匆四处张望,大喊说:「我们这几个笨蛋!这是条河!红铆、芦苇、还有刚才看见的撑柳,我们一直在沿着干涸的河床走!海洋,你看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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