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一生(36)

,我不会打,坐在看台上看,小白和几个男孩子在下面打双打,汗水把头发弄得一缕一缕的,理科学校向来女生少,看台上竟然有不少女生。

我看不懂网球,只觉得他们跑来跑去的实在累,刚想和小白说一声就回去,结果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是李祝融的电话。

“你在哪里?”

“我在学校。”我看了一下表,下午三点半,是他回家的时间。

那边沉默了一下,问我:“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认识里的人里,若论把“口是心非”这一项绝技修炼到极致的人,一定是他李祝融。

明明只是一句“陪我说说话”就能解决的事,他一定要审犯人一样把你审半天,然后在两个人都无话可说的情况下挂电话。

也许是年纪大了,十年之后,再看他,很多事都渐渐可以理解了。

当然,也可能是真的淡了。

不在乎了,也就不会执意要一个答案了。

“我在体育馆看别人打球。”

“……明天我带你去打高尔夫。”

“我不会。”

“我教你。”

“我还是不去了。”我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平静地告诉他:“我明天要上班,没时间。”

“你不想见我?”

“……”我知道他要不高兴了。

“明天我让袁海去接你,你自己愿意来最好,不愿意来的话,你以后也不要想出门了。其实你也不用上班了,我前天就已经给你学校的人打了电话,你收拾一下东西,准备从学校搬出来吧。”他冷冷说道。

“你一定要这样做吗?”我看着自己摊在膝盖上的手掌掌纹。

“我的性格你很清楚。”他直截了当地说:“要么你自己来,要么我让袁海带着人去把你弄过来。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不要弄得这么难堪。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在北海和玉渊潭的房子里选一套,你愿意住哪住哪,就是不能出去上班。”

“非法拘禁,是指以拘押、禁闭或者其他强制方法,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行为。”我缓缓地说道,“非法拘禁罪侵犯的客体,是他人的身体自由权,所谓身体自由权,是指以身体的动静举止不受非法干预为内容的人格权……”

就算他不说话,我也可以想象,电话那边,他是怎样愤怒。

这世界真奇怪,明明做都做了,却不许别人说。

“我改变主意了。”电话里,李祝融用前所未有的冷静语气冷冷说道:“你现在就收拾东西,我让袁海去接你,立刻!马上!”

我学了快十年的法,满口自由权利,却托李祝融的福,比谁更清楚地体会到那句在法律界流传的名言——法律,只不过是有钱人的武器。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是林尉,至少,郑野狐每次把他抓回去,自己脸上都要挂几道彩。

可惜我不是林尉,我是个命无半两重的读书人,这世上最百无一用的,就是书生。

“在把我抓回去之前,你先料理一下自己的后院。李老爷子如果发现自己上午才赶走的人下午又回来了,只怕会气得心脏病发。”到这时候,也只能妄想拿他爷爷来压他了。

李祝融冷冷地笑了起来:“老师,你不用指望老爷子能管我,我现在已经不是十七岁了。”

他十七岁那年,发生过什么事呢?

不过是“猥亵自己未成年的学生被学校劝退”,不过是站在校长室的少年,朗声道:“我不是同性恋。”

“怎么,时过境迁了,你又变成同性恋了!”我咬着牙,狠狠地讽刺:“二十七岁才出柜,不嫌晚了吗?”

我幻想过很多次我和他撕破脸的情形,可是从来都没想过,会是在一个喧闹的网球场,在一个晒着阳光的看台上,把那些陈年的疮疤揭开,摊在阳光下。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十年过去,我还以为它们早死得彻彻底底了,原来还能死灰复燃,烧得我胸口剧痛。

“我从来都不是同性恋。”电话那端的人,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我只不过是碰到了老师而已。”

真是一句好情话,可惜选在了错的时候。

我正要冷笑着反驳他,他却说道:“我从来不指望老师明白我的价值观,我也不想知道老师心里在想什么。我做事喜欢现实一点,只要把老师弄到我身边,躺在我床上,只能看着我一个人,而我只要一回家就能看见老师,这就行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放肆笑道:“话说回来,老师去收拾东西吧,袁海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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