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恋(131)

肖航现在的眼神,和他很像。

我甩开他的手,从他身边走开的时候,几乎可以听见他向摔在地上的冰一样,一层层碎下去的声音。

我闭上了眼睛。

三十岁的人了,掉眼泪太丢人脸。

悲伤袭来一股大力,肖航几乎是整个人都扑上来,扑的我整个人都撞在冰箱上,冰箱上的便利贴掉了一地,像落叶一样,我抬头看,肖航的脸几乎与我紧贴着,他这样鄙视着我。他眼角通红,几乎溢出水来,我看到他张了张嘴,却只是大口喘息着,像窒息的鱼。

我知道他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现在鼻子犯酸,喉咙像被撕裂一样疼,他只要一张嘴,眼泪就会掉下来。

当年我爸死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

我别开眼睛,咬的嘴唇几乎出了血。

“肖航,如果你敢耍横,我就报警。你别当我开玩笑……”

他看着我,那样哀伤,又那样愤怒,他眼睛里几乎要滴下血来,我看着他扬起拳头,用力的砸在冰箱门上。那些便利贴纷纷掉下来,我看清其中一片,是他今年开学时候写给我的。

“哥,我去上学了,记得按时吃饭……”

后面的字看不清了,因为我的眼睛也模糊了。我知道今天之后,我丢了一个弟弟。

大概是我做人真的有问题,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都一个个离我远去,这世界苦寒至此,我几乎不想再往前走。

“如果你听话……”我听见我冷酷的声音,一字一句告诉他:“如果你听话,等你高中毕业,我就去看你。但是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以后我再也不会见你。”

半夜,我听见肖航在客卧哭。

原来十七岁的少年哭起来是这样的,像负伤的狼在沙丘上独自对着月亮嚎叫,专属于年轻的情感丰富,痛不欲生。

我在送他的包里放了绷带和药,我想他的手应该受伤了。

血肉之躯,一拳拳砸墙,也只有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才做的出来。

等他长大了,他就不会砸墙了,他也不会哭,不会发泄。他会渐渐明白,一切痛苦都会过去。所有让年轻的你觉得痛不欲生觉得永远无法忘记的事,都会在经过时间冲洗之后,成为云淡风轻的记忆。

而真正最痛苦的事,不是在你年轻时候,让你半夜醒来,躺在床上嚎哭的人。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久到你都很久没有见那个人的时候,你在凌晨三点醒来,想起那个名字,都心脏抽疼,不能言语、。

睡不着,起来抽烟看文件。

找出手机,刚开机,许多条短信和未接电话一奇涌进来,除了媒体的之外,就都是涂遥的了。

他威胁我:大叔在不开机的话,我就去参加华视的赛车节目了……

隔了半个小时,它有威胁我:我决定骑车出去找大叔,帽子也不要带好了……

最后他直接发了照片过来,上面他顶小光头,得意举着一个游戏机对我笑,上面是新破的记录还是什么。脸上纱布也被他揭了,露一道看不太出来的分红伤痕。

我打了电话过去。

只想两三生就被接起来,电话那边一片沉默,半响,我尴尬问他:“怎么,要冷战?”

“我在看大叔会不会主动跟我道歉。”他几乎是冷冷地说,:“我找了大叔三个小时,还以为大叔是被外星人抓走了……”

我没说话。

“哈哈,大叔被吓到了?”涂遥在电话那端大笑,我几乎可以想象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我演技好吧!想不想真生气?”

我还是没有说话。

“哎,生气了?”涂遥的声音里笑意还没完全退去:“大叔不是这么容易生气吧?”

“没有”

“那大叔为什么不说话?”他追问:“就算不是生气,也是心情不好吧?大叔那么喜欢教训人,今天竟然没有骂我……”

“你希望我骂你?”

“如果骂我大叔心情会变好,骂几句也没有关系,”他倒是很看得开:“反正我经常都要被骂。”

明明是无忧无虑的小屁孩,有时候,却一副懂事的样子。

“涂遥。”我叫他名字。

“嗯”

“我们以后不要接吻了……”我吸了口烟,语气平静告诉他。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也想是认真起来。

我住在三楼,窗外有大棵梧桐树,下过雨,空气湿辘辘辘,天气好得很,无星无月,一眼看过去,深深浅浅的黑,大团大团的书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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