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恋(197)

我低下头继续吃面,机械式地嚼着,面汤溅在手背上,猝不及防地疼。

忽然就有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溅在碗里,鼻子泛酸,我扔了筷子,用手捂住眼睛。

是的,我很蠢,我不懂,为什么这世界上的事不能跟做经纪人一样简单,我喜欢你,我对你好,我愿意用尽所有力气,无微不至地照顾你,给你做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绝不会做的丰盛菜色,冷的时候我给你准备衣服,累的时候,我会分担你的工作,我已经竭尽全力,我真的做到极致,为什么你还不喜欢我,就算你不喜欢我,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就算你不愿意对我好,你能不能至少不要骗我。

我不是坏人,我从不勉强别人,合则聚不合则分,我不吝啬,不小气,我只是希望,不要被骗,不要被毫无心肝地冷酷对待。

为什么连这都没人做得到。

我不是没有退路,我曾经都已经走到退路边缘,最终还是为涂遥回了头,我以为这一个会不一样。

我不是没有心机,我的防备也很重,但是相处久了,我总会不自觉懈怠,我总会被表面的温情和平和迷惑,总觉得现世安稳,惯性懒惰,不去想这些漂亮表面背后藏着什么。

因为我蠢,因为我不会在感情上玩弄心计,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我就活该被人狼心狗肺对待?就活该我被骗得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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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我和凌蓝秋在天台上聊天,她说,她小的时候,她妈妈和她爸爸吵架,她妈拿花瓶把她爸脑袋砸出好大一个包,但是两个人都从来没想过要离婚,她妈找她抱怨,哭诉,她从小就是御姐脾气,听得不耐烦,说:“那你们就离婚啊。”

她妈如遭雷击,说:“不离。”

凌蓝秋说早离早好,趁着年轻好找别人,外面大把好男人。结果她妈说:“找不到的,我这辈子就喜欢你爸了,除了他,谁都不可以。”

然后这女人靠在天台上感慨,说这世道怎么了,谈恋爱步步为营,市面上无数本恋爱兵法,谈场恋爱跟打仗一样,进可攻退可守,一句不合适就撤得干干净净。再也听不到人说,我就喜欢他,除了他谁都不可以。

我说不好意思,我也是你说的那种人,一放弃就撤得干干净净,所以和你没有共同语言。

凌蓝秋就笑,说你知道林小白怎么说你的吗?

我说我不知道。

她说,林小白说你这个人对陌生人最戒备,越熟越放松,尤其是谈恋爱,简直一点技巧不用,捧出一颗心去给别人踩。偏偏还不思悔改,同样的错误反复犯。

她说肖林,林小白去过美洲旅游,你知道当地的人怎么捕捉鳄鱼吗?因为鳄回到水里的时候只走自己走过的路,所以当地人只要在鳄鱼走过的地方插一把匕首,等它回来的时候,就会从匕首上走过去,它们忍着剧痛,肚皮被剖开,鲜血淋漓,还是要走着旧路,死也死在路上。

她说,所以你是一只鳄鱼。

当时我不信,我说,哪有这么惨烈,你最近口味越来越重了,你看齐楚的事上,我不是全身而退,伤口在哪里?

凌蓝秋就笑,笑完了她问我:“鳄鱼来时的路上,哪会有匕首?”

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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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齐楚,恨他不识好歹,恨他毫无心肝,恨我们七年交情,他不足以让他秉着良心做一次抉择。但我在他手上,没有伤得这么重过。

只有涂遥。

让我一跤从云上跌下来,摔得血肉模糊,过去他让我有多得意,现在我就有多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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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今天在涂遥来之前,齐楚站在我身边,说的最后的话,不是关于金熊奖的。

他说:“肖林,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想回来,但你不要因为和我斗气,就和涂遥那种人渣搅到一起,他比赵黎还危险。”

他说:“这些天,你一见到我就生气,我见到你也生气,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昨天我从这里过,想起我们以前在这里喝酒。”

他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一直没有说话。

我蹲在地上吸烟,氤氲气体从喉头一路涌进肺里,我像是被烫坏了喉咙,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其实很想问他:“齐楚,你有没有一瞬间,觉得你自己喜欢我?”

但我问不出来。

你要是喜欢我,你怎么会这么轻易放我走?你怎么会对我这样冰冷?你怎么会以最恶毒最现实的可能来揣测我?我们之间有一百步路的距离,我一直走一直走,我总想着,总有一天,你会开始改变,你会睁开眼睛,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我。但还没等你睁开眼睛,我已经支撑不下去。我以为的那些,终会属于我的光明和温暖,都没有到来。我多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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