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系归舟(10)

“听说你最近在卖瓷器?”他轻蔑笑着问道,而且眼睛并不看我,还在慢悠悠地倒着酒。

我笑了起来。

“听说你最近在拉皮条?”我这种下等人自然比他言辞锋利得多:“当龟公应该比买瓷器赚得多。”

颜仲夸张地大笑。

“你还真当自己是正室夫人了!还有脸管起予舟的私生活了,真是小人得志。”

“原来结了婚还不能管伴侣私生活了,这种论调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我反唇相讥:“难道是令尊令慈的婚后生活给了你这种启发?这么说你应该不叫颜仲,该叫张仲李仲了。”

颜仲直接把手里薄薄的酒杯给捏碎了,好在并没有造成血溅当场的效果,不然只怕会吓到瑞瑞。

“林湛,要不是你孩子在这里,今天你已经挨揍了。”

“现在还流行拉皮条不成反打人了?”我也喝了半口酒,笑着抬头看他:“今天要是我儿子不在这,挨揍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打架而已,我也不是没打过,我虽然打不过予舟,他颜仲身量和我差不多,哪来的自信说一定能打过我。

我和予舟的婚姻再怎么失败,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评说,他要喜欢叶修羽,大可以跑去欧洲去接他銮驾回京,整天搞这些小动作,算什么东西。我当初混在那一堆人里做小伏低也是因为我喜欢纪予舟,跟他颜仲没半点关系。

颜仲大概没想到我现在变得这么难缠,瞪了我半晌,刚想再放狠话,门被推开了。

看来是他们今天要招待的客人来了。

我鲜少见到在予舟面前还不显得露怯的男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予舟是亚洲人里难得的好身架,头身比好,骨架舒展,撑得起西装,又不显得过于壮硕,所以少有人架得住他的气场。

但是这男人异常地年轻,而且和予舟的风格全然不同。予舟的气质森冷,虽然英俊,却过于锋利了点,有点太不好接近。相比之下,这男人更像时下流行的商业精英,面庞非常俊美,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眼镜,一见即知是个聪明人,看起来颇为儒雅内敛。

一排小方桌上堆满食物,我坐在予舟左手边,对面是颜仲,他自然是在我左手边落座。

他的袖扣是印度青金石,看来也是非富即贵,年纪不到三十,就已经能和予舟坐到一张桌子上,看来也是世家子弟。我隐隐觉得他眉眼间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予舟向来是不会帮我介绍的,颜仲在我面前那么肆无忌惮,也不是没道理。

就在我以为这人的身份要成为一个谜团的时候,他却安然落座,然后笑着朝我伸出了手。

“我早猜到你不记得我了。”

我一怔,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话。

好在我没有尴尬多久。

“邢云弼。”他宽宏大量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脑中轰地一声,无数记忆全都涌了上来,当初那场算得我脑仁疼的数学比赛、嘉远的菁英计划、第一次踏进校门的感受,还有那些躲着叶修羽走的日子。邢云弼,他当时和我在一个班,似乎也被排挤得很惨,我记得有一次他发现学校的题目出错了,还来找我验算过,那时候他就已经长得瘦且高挑。后来我开始毫无自尊地跟在予舟后面,我们就是那时候疏远的吧……

传言说他在美国读MBA期间创业成功,靠一家独角兽公司进入华尔街,如今浩浩荡荡杀回来,我只知道他报了当年在学校里被欺压的仇,却没想到报得这么彻底。

从我们毕业到现在也不过七年,他竟然可以和予舟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真是可敬可畏。

“我简直不太敢认你了,”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回国的消息,但是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厉害了。”

我听见颜仲轻蔑地笑了一声。

邢云弼也笑了起来。

“我回国半年以来,你这句夸奖是我最喜欢的。”他转脸向予舟:“我和纪总最近有笔合作,昨天我还向他问起你。听说你们……”

“我们结婚了。”予舟接过话,脸色冷得很:“14年,在夏威夷。你那时还在硅谷打工吧?”

邢云弼对他的态度不以为忤,仍然笑得温和,看到吃糖吃得像个小花猫的瑞瑞,眼睛笑得弯了起来:“这是你的小孩?”

“是的,瑞瑞,叫叔叔。”

瑞瑞很乖地叫了叔叔,又缩回我怀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邢云弼。大概他实在可爱,邢云弼忍不住解下手上的一串玉石,递给了他:“初次见面,我助理也没提醒我准备礼物,这是叔叔一直带着的玉……”

瑞瑞不敢接,看了我一眼。我揉了揉他脑袋,示意他接下,瑞瑞这才怯怯地接了下来。我对玉石稍有点研究,这串羊脂玉虽然成色不错,但块头不大,最大的也不过是一个樱桃大小的生肖龙,而且红绳也旧了,并不算多贵重的见面礼。大不了我改天回一套瓷器给他就是。正好我最近在烧一套霁蓝釉瓷器,烧出来再挨个刻上北半球的星座图,我记得当年读书时候邢云弼还挺喜欢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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