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系归舟(36)

一片漆黑中,我听见予舟的声音,我熟悉至极的声音,说着我无比陌生的话。

他的声音似乎有点生涩,又因为不习惯,而带着一丝戒备。

“我从十七岁那年,就开始喜欢你了,林湛。”

“这个理由可以吗?”

第十九章 骄傲

当年学画的时候,沐老头给我们几个学生讲佛经,说人生最难得是放下,其中重点抓着我讲,说我年少偏执,最容易陷入执念。

我那时候不信,因为我觉得自己压根不在乎任何东西,因为童年经历,我的物欲很低,赚钱也只是为了财务自由,我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对名气更是没什么感觉。怎么看都是沐老头这种又喜欢收集精巧玩意儿又讲究吃的老头儿比较六根不净。

唯一能成为我执念的,只有一个纪予舟。

但是我那时候想得很清楚。我喜欢纪予舟,我看见他就开心,我愿意呆在他身边,我就追着他跑。他愿意让我留下来,我就留,要是他喜欢的是别人,他不愿意看见我,我就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况且以纪予舟的身份和脾气,要是他不愿意我留在他身边,我赖都赖不住。

我没想过还有中间状态。

予舟给我的那个理由,实在太过美好,美好得几乎不真实,我也很想相信,但是如果一定要说我这二十六年的人生学到什么道理的话,只有一条——天上掉馅饼的事,从来轮不到我。

我知道予舟也许没有说谎,他是非常骄傲的人,冷漠而坦荡,根本不屑于去骗任何人,就连商场上过招,往往也是以硬实力碾压,最多用上一点金融手段。

最好的结局,是他说的是真的。据说叶修羽小时候体弱多病,一次大病之后,叶家老太太亲自还愿,替他修了一座庙。要是予舟说的是真的,那我大概也得去修座庙了。

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他骗我。

也好,至少他为了留下我,不惜说谎。

还是这么好听的谎。

我向来守诺,他说了,我就信。这件事从此尘封,我永不再问。

病好之后,顿时就忙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邢云弼真的在帮我们宣传,还是时来运转,店里生意好了很多,卖出去几套昂贵的定制餐具。卖得贵,要求也高,客户都是腰肢纤细妆容精致的年轻女性,我为此亲自跑了一趟景德镇。

瑞瑞好不容易等到我病好,没想到我马上又是出差三天,急得眼泪汪汪,我回来给他带了许多可爱的小玩意,他看也不看,瘪着嘴坐在墙角玩乐高。我只好把他抱起来,带他去花园看花,慢慢哄他。

孤儿院出来的小孩有很多特质,其中一项是没有安全感,婴儿小时候其实很需要跟母亲的肢体接触,这段时间甚至决定了成年之后的心理状态和性格形成,我们不太有这条件,这也导致我对肢体接触的感觉比较奇怪,阈值很低,非常敏感,连拥抱都要做一番心理建设。

我不希望瑞瑞以后也这样。

予舟就没有这样的感同身受,我对瑞瑞的补偿性宠爱,在他看来用五个字就能概括:慈母多败儿。

好在最近他跟邢云弼斗得天翻地覆,没什么时间欺负瑞瑞。他幼稚起来是真幼稚,有次还被我抓到他带瑞瑞看战争电影,我说他,他还振振有词:“我这是给林瑞培养男子气概。”

说起来,瑞瑞的名字还是他起的,我当初把瑞瑞从孤儿院领出来的时候,为了起名字天天翻字典,到晚上还在翻,予舟等了半天,实在不耐烦了,抢过字典扔到一边:“就叫林瑞吧!”

其实我那时候有想过瑞瑞姓什么这个问题,我的名字是自己起的,瑞瑞跟着我姓林没什么意义,但是予舟默认他姓林,我也理解,毕竟事关继承人问题。

予舟今年虚岁二十七,纪家三代单传,继承人问题还没解决,他家里给的压力应该不小,我和纪家没怎么接触,也不太清楚。

也许以后要找代孕,纪家几代家业,没那么轻易让给外人。

当然,前提是到那时候我们还没离婚。

-

予舟晚上九点回家。

自从那晚说完那句话之后,他这些天整个人都有点凶巴巴的,可能是心虚,也可能是不好意思。外面下雨,他进门就脱外套,扔给佣人,问我:“有东西吃吗?”

我有点惊讶:“你没在外面吃饭吗?”

他皱着眉头,不是很想说的样子,佣人摆了晚饭,我晚饭的时候光顾着哄瑞瑞,自己没认真吃,也坐下来陪他吃一点,他吃了两口,脸色很冷:“真难吃。”

我知道他是借题发挥,心里想笑,脸上还得忍着:“要不我给你做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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