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系归舟(85)

我看到了沐老头和沐蓁。

沐老头正和一个法国画家聊天,沐蓁充当翻译,很多人以为国画和西方绘画是两个世界,其实我们当年在学校就学了整个西方艺术史,沐老头还出国办过展览。

邢云弼也是厉害,请了许多画派的来,波普,抽象,后现代,我还没明白他要干什么,侍者忽然走到面前来,递给我一副眼镜。

灯光暗下来,音乐也变得很迷幻,几个穿着一样衣服的人走到展厅中间,我还以为他们是表演者,但是一个个都拿着画笔。

我戴上眼镜,看到了那几个人手边的调色盘。

所有东西都是凭空出现的,包括他们画出的第一笔。色彩就这样凭空出现在空中,空气变成了画布,而且并非平面,色彩可以呈现立体的螺旋状,甚至可以画出立方体,又可以把画出的东西剖开,拉伸,扭曲,压缩成平面。

展厅里响起赞叹声,围观者十分激动,那几个现代艺术家却只是死死盯住空中那些渐渐成型的“画”。

外行和内行的视角,绝对是不一样的。

也许邢云弼说的是对的,这项技术如果真的普及开来,人类的未来会比科幻片还要精彩。也许以后再开画展,画不是挂在墙上,而是一张芯片,放出全息的立体图像,观众可以从任何角度去观赏。

法国那个画家不知道跟邢云弼说了什么,邢云弼笑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那画家直接往前走了几步,走进了“画”中间。

那些颜色和图像包围着他,他在画中间转着身,从各个角度观察这幅画的内部。

还是内行会玩。

我想象力太贫乏,未来画展说不定是一张芯片往设备里一插,整个画展厅全部变成一片森林,观众可以在画中间走来走去,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不过以现在西方艺术的发展趋势,森林不太可能出现,支离破碎的人体倒有可能。

我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打了个寒噤,看见沐蓁朝自己走过来。

“师兄,”她一脸跃跃欲试:“你去问问你朋友这些设备多少钱,我们也买一套呗。”

“你买这个干嘛,嫌一个月画五张太少?”

“不是,你买了来,我画个鸟玩。”

那些画家有些已经开始上去自己画了起来,沐老头背着手在旁边看,像看别人家的热闹。有人认出他,让他也上去画,他连连摆手。他这两年也渐渐老了,我想起上次逃跑前他跟我喝酒,喝醉了,还跟我聊国画的未来。

予舟对这场面不算太感冒,端了杯酒远远看着,有些人也是毅力好,这么大热闹不去看,还围在他身边凑趣。他不太理,转头看见我,笑了:“你跑哪去了?”

我摇摇头不说话。

“怎么了?”他伸出手来揉我头发,我躲开了,他也知道是因为旁边有人,带着我往暗的地方走。

我跟在他后面,牵住了他外套衣角,回头看看,没人注意这边,放心地把脸靠了上去。

予舟转过身来,安抚地摸我头发。

他的西装外套材质很好,胸口的口袋里露出方巾的边,我的脸蹭着他前襟,闻见他身上冷冷的海洋调味道。

他的手插在我头发里,很熟练地捋我的头发,捋完之后,还安抚地揉两下。

这混蛋在用给狗顺毛的方式安慰我。

“没事的。”他自以为很有用地开解我:“AR短时间内发展不起来的,你可以画一辈子国画。”

我被他气笑了。

第五十章 纸条

这发布会开到后来,几个人都聚到后面去聊天,我虽然不怎么认识,但知道这些人应该就是邢云弼想吸引的资本方。他的经营方式和予舟完全不同,予舟的宏创是个庞然大物,想开拓新领域,直接从公司动用资本,不会把赚钱机会让给他人。邢云弼的公司更像一个集合体,每个项目之间互不干涉,尽管他的社交软件在美国疯狂吸金,但是要开始做AR,却要重新吸引投资,大概是分摊风险的考虑。

因为这经营方式,两人的理念完全不同,予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什么新领域都得有八九成把握才做。邢云弼却全然是创业者心态,奔着梦想去的。

大概予舟这尊大佛在这坐着,太有存在感,他们竟然也笑着招呼予舟:“邢总带来的雪茄不错,纪总来试试吗?”

予舟十分冷漠:“你们俩自己在银行烂账都没清,还敢投资?”

“邢总说有钱赚,我们就来听听嘛。”对方笑得灿烂:“做生意嘛,不是人借我就是我借人,常有的事。”

予舟起身:“那我也去听听好了。”

他们没想到予舟真的要去,表情都尴尬起来,但是也拿他没办法,只能领着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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