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程(158)

开始的时候叶程大部分时候都在练字,韩教授家很清静,偶尔有几个相熟的友人过来拜访,也大都是在楼下的客厅,叶程并不怎么出去见客。

经过这件事之后,叶程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无论是从生活上还是从艺术上。虽然说是不知者不罪,但是叶程还是无法这样宽容自己,放纵自己的无知,其实也是一种犯罪,无论怎么说,他都对蓝木的妻子和儿子有愧。

对于自己的那些画,动辄十几万几十万,现在想来只觉得可笑,从前能卖几万十几万,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叶萍帮他弄了个博客,搞得相当文艺风,渐渐的也有一些人追捧,加上自己也不完全是草包,有些人欣赏,就乐意掏钱了,主要还是因为人家口袋里钱多。

后来办了画展,学校里许多教授都过去捧场,甚至推荐了自己一些友人过来,G美毕竟是名校,G美的教授都是权威,在权威的光环下,他的作品就又涨价了。但是说白了,学校的教授纵然对他们有一些欣赏的意思,但也有许多就是给自己学校的学生一点面子,过来露个脸而已。

每个画画的人对于自己的作品,都有满意和不满意之分,对于那些连自己都不满意的画作,怎么还好意思卖给别人,让人挂在客厅里书房里,甚至请人过去观赏评鉴。而令自己十分满意的作品,几年都难得出一幅,这样的作品,可能是终其一生都再难超越的,舍得卖吗?

之前他之所以可以几乎没有心理障碍地把那些作品卖出去,无非是因为那时候他对自己的水平也有了一些自信,窃以为那些自己并不十分满意的作品,也许别人会觉得还不错,这种自信实在是来得毫无根据又十分可笑。

虽然现在的艺术品市场正呈现出一派虚假的火热,卖画的年轻人很多,胆子大的,就敢把自己的作品捧到上百万。一个画家不卖画要如何生存?这个问题就成了一块公共的遮羞布,有些人用一次两次的就上了瘾,渐渐的越来越厚颜,以后便无所顾忌了。

但是,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个社会就算表面浮夸,也还是有着许多作画高手和鉴赏大师,他们以不同的姿态生活在这个社会上。有些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为了金钱就能说谎话,可心里却跟明镜似地,一边褒奖你,一边鄙视你。有些人倒是不太喜欢说话,他们韬光养晦,并不显山露水,只管钻研艺术,或有几个兴致相投的友人,外头的年轻艺术家就算是被捧到了天上,他们也丝毫不放在眼里。

上次的画展办得相当成功,已经有几个画廊联系过叶程了,表示愿意帮他把身价再往上捧一捧,以后无论是寄卖还是拍卖,他的作品价位也都低不了。但是叶程并没有答应,他不想再卖画了,不想再让自己拙劣的作品流传出去。

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出自于什么艺术家的高尚情操,也和清高没有任何关系,他只不过是无法忍受自己的作品流传到某一处的时候,被别人当个笑话一样看待。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重新审视自己的作品之后,叶程现在对自己所处的位置终于也有了一些明了,不再像从前那样不知道天高地厚。

整日与墨水和毛笔相伴,叶程的心情也渐渐得到了沉淀,君子博学而日三省乎己,做人的道理古人比现代人清楚,因为他们总是花更多的时间用来思考。而现代的人再怎么如何研读古诗词,也不能达到他们的高度,不是自己领悟出来的东西,从嘴里说出来,也不过就是个人云亦云而已。

一个月以后叶程回到自己的画室,重新开始油画创作,这一次,他不再需要去担心别人的眼光和评价,因为这幅作品他不卖,他只为自己画,自己要是满意,就装裱收藏,自己要是不满意,拿把剪刀剪了便是,白瞎了一块布料几坨油彩而已。

叶程画的是两只芦花老母鸡,稀松平常,色彩也并不十分鲜艳,不再拘泥于事物的形态,只画自己记忆中的那两只老母鸡,在自己年幼的时候,每天都能生出鸡蛋来的那两只老母鸡。

那时候的叶程,懵懂而又安静地活在那个空荡荡的小院里,除了他和灰子,就只有那两只老母鸡而已,鸡蛋就是他最好的食物。但是这两只鸡最后还是被人抢走了,为了这个,自己磕破了头,灰子也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然后钱兴良就出现了,他也离开了村子,生命开始变得不一样。

韩教授一方面带着叶程学国画,一方面也时常会了解一下他在油画方面的进展,他老伴整天泡在文工团,他闲来无事有时候也会去叶程家坐坐,这一次就被他看到了叶程的新作,韩教授显然很喜欢这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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