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亮(197)

最后停留的是沉痛。

“你重情,二爷是你的恩人,你查他的死因查到我是早晚的事。”

沈仲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突然有一束光亮照来,他仓促的闭上眼睛,“年轻人,我该说的都说了。”

光依旧在脸上,没有移开。

像是要透过他一层松垮的脸皮窥探他的一把老骨头。

语言是很奇妙的,有时候无声的语言比有声更加有威慑力,能击出一个人藏在心里的小鬼。

一滴两滴冷汗从沈仲的额头滚下来,脸上的土变成泥水,他如同濒临死亡的困shòu,张合着乌青的嘴,jiāo代了去年偷血的事。

2月一次,8月一次,一共两次,中间隔了半年。

沈仲好像只是某个人要求他那么做,他又出于某个原因不得不答应。

至于要血做什么文章,他并不知晓,也许有怀疑,却不清楚人体实验相关的事情,也不知道主子“再生”的秘密。

那个人对沈仲是极其特殊的存在,让他背信弃义,从一个忠心的老仆人变成叛徒,罪人,更是到了现在的生死关头,也不打算把对方供出来。

周易关掉手电筒,把脚边的土踢进坑里,抄起铁锹填坑。

血从沈仲嘴里涌出来,下巴领口血淋淋一片,“是我,咳,我对不起二爷。”

说完就把bào突的眼睛合了起来,老泪纵横。

这是一种选择,他放弃自救。

周易丢掉烟头,伸手将沈仲从坑里拽出来,往地上一甩,他痉挛着昏了过去。

林里再次变得沉寂。

起风了,枝叶摇曳着发出冰冷的声响。

周易垂手而立,胸膛起伏的幅度一秒比一秒更大,他神情狂躁地喘息着低吼了声,弯下腰背蹲到地上,手抱住头,脸埋进腿间,重重搓着后颈,眼眶嗜血。

愤怒,恐慌,担忧,焦虑,无助,崩溃……

这些负面心情冲破他的压制,疯了一样吞噬着他的意志。

周易徒然起身,踹醒林家的老管家林成,把人丢进了坑里。

林成看到地上的沈仲,发现他一动不动,衣服上都是土,再结合四周的血腥味,陌生青年身上的庞大杀气,登时就从迷糊的状态里抽离而出,佝偻着背站在坑里抖个不停。

震动声突如其来,换回了周易的心绪,他看一眼来电显示就走到远处接通,长久没开口说话,声音粗糙沙哑,“说。”

熊白听着,感觉老大的嗓子像是正在被砂纸磨着,破了皮渗出血,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警方那边的人刚才来医院了,就那个刑警队长梅什么月,她要见你。”

周易猩红的眼睛微眯。

熊白转述着,“她说她现在去莲花小区,想跟你聊聊,还说是以个人名义,不是刑警。”

电话里的呼吸声很沉,没别的声音,熊白小心翼翼,“老大,你还好么?”

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说的废话,好不了。

熊白努力摆出乐观积极的口气,“我挂了啊老大,你要多注意,别太bī自己,叔叔是大……是很会随机应变的人,有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将之风,我们要相信他,不能自乱阵脚是的吧。”

“对了,我已经跟贺旭说好了,他答应明天给我把电脑拿医院来,我会尽全力的,也会适当的让贺旭帮我。”

话落,他就挂了。

周易回到坑边,继续未完的事。

.

冬夜寒凉,梅月在莲花小区27栋对面的长椅上一边抽烟,一边看夜空。

满天星,美的不行。

不知道上次注意月色是什么时候,越活越糊涂,也越匆忙。

梅月叹口气,gān她这一行,年年忙,今年下半年更是忙到离谱,她的抗压能力大不如前,明年是不是该培养接班人了?

还没到四十,怎么就没了斗志,开始想往后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串脚步声从左侧传来,停在长椅边。

梅月抽掉今晚第六根烟的最后两口,转过头后仰脖子看一眼青年,并没有露出一丝意外,料到他会赴约。

周易在长椅另一端坐了下来。

梅月明目张胆的借着灯光打量,不管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现在确实还紧扒着最后的一丝理智。

“说实话,我很早就想跟你谈一谈了。”

梅月想抽第七根,终于想起了李立的叮嘱,要她少抽烟,她英气的眉眼间掠过一点温和,将烟在烟盒上点了点就塞回去,“也想跟他谈,应该就是近期吧。”

“可惜人事无常,变故太多了。”

梅月似乎也没指望得到回应,她营造着一种朋友闲聊的氛围,“我从入行开始,就和猝不及防,生离死别打jiāo道,跟医生的行业有点相似之处,又很不同,一晃十几年了,总是在叠加的认清一个事实,人的力量是很渺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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