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风雅录(21)

今天梁若谷替周忻诚传话,洪鑫垚本是识场面懂进退的主儿,就想着借机和解。哪知对方完全没把这位先富起来的暴发户家二世祖放在眼里,一心要修理出气。洪大少练过几下散手,等闲三两人倒也不惧,奈何周衙内有备而来,带着专门打手,洪鑫垚又不敢真正下狠手得罪他,只得先躲过去再说。

熬啊熬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这一欣赏就是四个小时。前面那俩看得兴致盎然津津有味,直到工作人员下班催人还舍不得离开。可怜洪大少小腿发直脚跟生疼,几乎一瘸一拐爬出中央国史文献馆的大门。

“方老师怎么回去?”梁若谷问。

方思慎想了想,反问:“你怎么回去?”

“我坐地铁,这儿离承天门站近。”

方思慎又问洪鑫垚:“你呢?”

洪鑫垚要避开梁若谷,便说:“我坐公交。”

“正好,我也坐公交,一起走吧。”

梁若谷盯着方思慎看了看,忽道:“原来方老师不戴眼镜。”说声再见,走了。

方思慎今天已经是第三次听他说“再见”了,竟没由来觉得有点儿冷。

走到公车站,问洪鑫垚:“你坐哪趟车?”

不料洪鑫垚却反问他:“你呢?”

“我其实坐地铁。看你好像不太熟悉,所以……”

洪鑫垚沉默片刻,问:“你怕他们跟踪我?”

“嗯,毕竟……”

洪鑫垚突然抬手拦下一辆出租:“我打车回去。”

坐进车里的瞬间,想起什么,又钻出来,呲牙:“方老师,薛仁贵也是河津人。”说完这句,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第7章

方思慎着急打听新导师的信息,却不好意思也不方便主动上门找高诚实,毕竟,跟他同屋的还有一个寇建宗。再说真追究起来,二人并谈不上深交。一个口头承诺而已,不能随便当真,这个道理方思慎还是懂的。所以当一星期后,乌有生再次携泡面夜访,细细聊起有关华鼎松教授的八卦流言,方思慎心里大为感动,立时把他当作了值得一交的真朋友。

“这个华大鼎,据说在‘第二次大改造’中死了老婆,‘第三次大改造’又死了儿子,脾气相当古怪。前些年风头最盛的时候,有个外号叫做‘老虎鱼’。知道‘老虎鱼’是什么不?”

方思慎林区长大,认得的水产屈指可数,乖乖摇头。

“有人说是‘鬼鲉’,毒性非常大,厉害的时候能毒死人。也有人说是‘刺豚’,这玩意儿更阴,不但有毒,还浑身是刺,平时看不出来,一旦遇到攻击,满身的刺都支楞起来,跟个仙人球似的,叫人吃进去还得吐出来。”高诚实说得兴起,一时忘了初衷,讲起生物来。

方思慎也听得有趣:“还有这种鱼啊?师兄怎么知道的?”

“啊,楼上413的郝奕认识不?”

“不熟。”

“他就是华大鼎的博士,共和52年就招进来了,因为华大鼎常年疗养,论文答辩的事一拖再拖,如今还没毕业呢。这老虎鱼的典故,就是他讲的。听说他也是,”高诚实顿了顿,才接着道,“听说他也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被硬派给华大鼎的,惹得华大鼎很不满,故意这么跟院里过不去。”

“啊!”方思慎联系自身,大为忧虑,“那我……”

高诚实知道他担心什么,安慰道:“其实博士毕业年限,从来没有明确规定。就算真的拖太久,一纸延期申请也可以搞定。华大鼎年年要求院里给郝奕安排答辩,偏生他专爱请外地知名教授,不但害得院办要忙一大堆手续,还把本院学术委员会晾在一边。真正事到临头,他老人家便突然病情恶化,无法理事,让这帮人白忙活一场,连带自己学生也被耍,真是池鱼之殃。”

高诚实边说边笑:“不过他对学生倒从不抠门,郝奕替他上本科生大课,课时费全部落腰包,老头子一分不要。虽然没毕业,却好比端了个铁饭碗。我看,现在郝博士也淡定了,食髓知味,巴不得再拖几年呢!”

方思慎目瞪口呆,头一次听说还有这样当导师的教授,不由问道:“那别的人——就是那些他请的外地知名教授,也肯陪着这么胡闹?”

“不过两个电话的事,一个电话请人家来,一个电话请人家不要来。也真是邪了门了,那些人还就一个个肯给华大鼎面子,随他吆喝来吆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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