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风雅录(233)

洪鑫垚把一瓶水给方思慎灌下去,出了满头汗。将他抱紧些,感觉瘦削的身体贴着自己胸膛呼吸起伏,才仿佛瞬间回过味来:我找到他了,终于找到他了……

老林又回头看看,道:“咱到的时候他还清醒着,那就没大问题。这会儿醒不过来,怕是太累了。洪少,我看你也抓紧时间眯会儿,都两天没睡好了吧?我也趁现在眯会儿,等出了也里古涅,得把小刘换下来。”

洪鑫垚让方思慎躺在臂弯里,把他两只手叠起来握在自己掌中,闭上眼睛,立刻睡着了。

“咣当!”随着车身摇晃,冷不丁惊醒。怀里沉甸甸的分量和暖烘烘的温度叫人心头大安。抬眼望去,天已亮透,开车的人换了老林。

“洪少,我已经给杜处打电话报过平安了。”

“啊,好。”洪鑫垚一手搂着人,一手掏出手机:“姐夫,嗯,是我……路上还好,正往回赶……对了,帮我留两张今天下午回京的机票。对,直接回京……那些都再说,我先送同学回去,他家里人急死了!”

如果有可能,洪大少很想跟杜处长说弄架专机。可惜要去的不是河津,京城地界,没边没底,再嚣张也有限度。

低头去看方思慎的脸。夜里光线黯淡,看得并不分明。这时候仔细端详,立刻发现左颊一片擦伤。他知道,身上只怕更多。没断胳膊断腿,没内出血见红,已经是老天保佑了。瘦了一大圈,眼窝陷下去,眼底一轮都是青的。不过脸色还好,红扑扑两团。忽然觉得不大对劲,伸手一摸,果然,滚烫滚烫。

“林大哥,麻烦看见路边有药店停一下。”

“咋的了?”

“发烧了。”

“这条路再没有镇子了。还有几个钟头就到图安,不如挺一挺,直接去医院?”

“那到图安再找药店吧。”洪鑫垚看看时间,“林大哥知不知道离机场比较近的宾馆?找个地方咱们都歇歇脚,然后麻烦送我们直接上飞机。”

“这……杜处和夫人不能答应吧?”

“不答应也得答应。我这朋友体质特殊,不敢随便瞎治,不如赶紧送回去。”

感觉方思慎在发抖,把自己的皮大衣给他裹上。想起发烧应该多喝水,又兑了一瓶子灵芝粉。刚喂两口,就迷迷糊糊醒了。

“连叔……”

“连叔已经走了。”

“洪……歆尧?”

“是我。”

方思慎想起来了,连富海临走说的话,还有那把斧头,那杆猎枪,和那决然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强烈的不详预感:这一别,很可能成为永诀。

“应该……要连叔一起走,要他一起走……”

嘴里这样说着,心中却知道,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改变事实。无法排遣的悲怆与愤懑陡然涌上胸膛,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呛到了?”洪鑫垚赶忙扶他坐起,轻轻拍着后背。

“我看你那连叔,不是随便说得动的人,也不是轻易让人欺的主。别担心,我会想办法……”

洪鑫垚顿了顿。他不确定在盘根错节的地方利益网中,杜焕新跟这次事件牵涉到的人有多少交集。这个仇,说不定还得自己来报。恨归恨,却不能急。只不过作为一名洪家的男人,心上人受了这样的欺负,只能安慰,给不出承诺,实属莫大的挫败和屈辱。脑子里有无数个念头,偏偏都不适合跟眼前人说。把他抱得更紧些,还是那句:“别担心,我会想办法。”

方思慎调整情绪,将连富海暂且放下,轻声道:“洪歆尧,谢谢你。”

洪鑫垚把他脑袋抬起来,对上自己的眼睛:“方思慎,你跟我,再也不要提这个‘谢’字。”

方思慎被他看得抵挡不住,本来就烧得厉害,这时脸上更是一片潮红。

听见他问:“饿不饿?”

“奇怪,不觉得饿。”

“那是饿过了,既然醒了,吃点东西。”

洪鑫垚翻出八宝粥,又找出一包鹿肉脯,撕碎了和在里头。

方思慎动了动手,想接过去自己吃,那一个全当没看见,舀起一勺送到嘴边。

没说什么,低头吃了:“这个味道……真特别。”

洪鑫垚自己吃一口:“是不怎么的。没关系,有营养。”

前面小刘也醒了,四个人干脆吃起早饭兼午饭。方思慎吃了半罐子粥,又睡了。鼻息沉重火热,整个人缩成一团。然而睡得却很安稳,贴在最暖和的地方一动不动,一副天塌下来也不管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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