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迷津渡(11)

可是正因他有这一些特点,反而让一些人很容易想起他,特别是要做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时。于是王守仁成了宫中很特别的一个人,他掌握了很多人的秘密,他不开口说任何人,任何人也不愿轻易提起他。

小福子发现王守仁还是一个谦逊的人,他的手搭在陆展亭的脉搏上,细长的眉纹丝不动,隔了好一阵才轻声道:「陆大人,您这是被昨个儿的火呛着了,有一点热气,无甚大碍,我给您开一个调理的方子。」

他坐回桌前,龙飞凤舞地写了几笔,然后又回到陆展亭的床前,道:「陆大人,这是我给开的方子,您看看有何不妥?」

陆展亭接过方子,扫了两眼,又还给了他。王守仁见他没有回音,便笑道:「陆大人,若是这个方子没有错处,那我就照方抓药了。」

王守仁背着药箱出门,进了内医院,告了一个假,便一身青衣小帽的出去了。他穿过了两个小胡同,迅速地上了一顶绿呢轿子。

他一上轿,轿夫便飞快地起轿在巷子里左拐右拐,进了一扇朱红漆门。

那扇门看上去不是如何气派,门口放了一扇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然而转过了插屏,才发现里头楼阁重重,雕廊曲长,庭院深广。两旁亭台楼阁皆是雕梁画栋,游廊上挂着各式精巧的鸟笼,画眉、鹦鹉各式鸟雀应有尽有。

王守仁似乎驾轻就熟,他一连穿过了几道中门,到了主人家的后花园。

院中假山嵯峨、池水蜿蜒曲折,山上建了一个别致的楼台水榭,山下则是一方碧波水塘。

王守仁拾阶而上,进了水榭楼台。楼台中一老者正同一年轻人说话,老者正是陆傅峰,与他对面的年轻人穿了一身白色的简衫,腰上系了条银白色的宫绦,他的面目同亦裕很有几分相似,只是亦裕偏于俊美,他则显得清雅。

「奴才给主子请安。」王守仁一手撑地,单腿跪下给那年轻人行了一个礼。

陆傅峰似乎有一些讶异,道:「王大人。」

年轻人笑道:「他原本是我家生子的奴才(注),后来我见他人挺机灵也好学,就替他脱了籍。他如今做了官,还是改不了这称呼,都说过他好几回了。」他转头对王守仁笑道:「下次见了称下官也就是了。」

王守仁点头应是。

「皇上将王爷您给封了福禄王,从来只有福王,还没有听说过福禄王,他这什么意思?」陆傅峰转头又迫不及待地接着刚才的话头问话。

那年轻人哈哈笑道:「福禄寿,福禄寿,他只许了我福禄,自然是说我亦仁少寿了。」

他的话音一落,亭中的其它二人均脸色一变。

亦仁微笑道:「今天我叫陆大人来,并不是要陆大人替我操心。」他转头问王守仁道:「展亭现在怎么样了。」

「回王爷,奴才今天去看过了,陆展亭只是受了点热气。奴才想,这回他一定是迫不及待的等着王爷救他了。」

王守仁见亦仁目带疑问,便道:「奴才开了个清热的方子,但在里面夹了一味生地,生地去寒。那方子陆展亭看了一点儿也没有吱声,以他的眼力与性子,若是无意于我们的援手,必然会挑出来嘲笑一番。」

亦仁似乎松了口气,叹道:「展亭就是这样,非要吃够了苦头,撞够了南墙,才肯服一下软。」

陆傅峰道:「王爷,为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您怎么可以冒这么大的风险。」

亦仁含笑道:「没有展亭,我十年前就被下旨圈禁了,哪里来这个福禄王。更何况我只想到亦裕要拿你们来当替罪羊,却没想到最后落网的是展亭。」他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我的疏忽。」

王守仁道:「那奴才这就去准备了。」

亦裕轻颤了一下眉毛,道:「你说陆展亭的身上起了疹子,还长了小水泡?」

小福子点头道:「是的,皇上。王大人说瞧这症状倒是像得了热病,可是这两天来下头的浣洗房、绣房,还有好一些宫里头的宫女、太监都得了这种病。

「王大人说,现在也说不准,就怕是疫症,所以叫人来问皇上的话,是不是将陆大人先送到东边的肖浮宫去。」

亦裕轻哼了一声,道:「他这一个月都是被关在天字号书库里头,就算要得什么疫症也轮不上他,别又是陆展亭或者陆家搞出来的花样,就让他原屋待着。」

小福子连连应是,他前头给亦裕引着路,才刚跨进上书房,忽然见前头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过去。

「大胆奴才!」

小福子怒喝了一声,那小太监似乎刚才慌了神,如今定睛一看小福子身后是着便装的皇上,吓得腿一软,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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