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年代(92)

在他重新开始着手没多久,江洪波从纽约过来看他,赶上邹童那天约了人谈公事,赶到他住的罗斯福酒店,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他从早上起来,就在外头奔忙,这会儿也是忙得唧唧歪歪,说话的语调也就没那么和气。

“就说不让你来,你听的进去吗?到底是来看我,还是给我添麻烦?大老晚的,我还得打车过来找你。”

他们约在酒店楼下的咖啡座,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雨,除了一片迷茫水声,还有凄冷海风,偶尔抽起一阵急雨,噼里啪啦敲上玻璃窗上……交织一起,是冬天寒冷的交响曲。坐在对面的邹童,脸色还没缓过来,握着热水杯的细长爪子,血管一根一根地清晰可见,江洪波看得一阵心急:“不是说多休息一段再开始工作,你这么拼命干什么?”

“我出来的费用是国内研究所承担的,你以为他们美金是白来的呀?”

“既然这么晚,你就明天再来,我又不赶时间,”江洪波见邹童没有开车,外头的雨,又越来越急,就说:“我帮你开间房,晚上别走了。”

第三十章 (上)

“谁用你?我又不是不会开房间,”邹童瞪他,却没有生气,解释说:“没带换洗衣服,不方便。”

邹童生活上的习惯很少改变,也不是个能随便将就的人。江洪波没有再追问,他们坐在渐渐空旷的咖啡座里,谈的都是他在纽约出差的事。邹童两年前做过上市公司的调研跟踪,因此对很多程序和细节都很熟悉。他以前很少过问江洪波公司的业务,偶尔江洪波问他意见,他才会说两句。这样面对面地谈公事,开始还因为专注在问题之上,不觉得如何,等两人分别回过味来,多少都有些纳闷,不知不觉地停下讨论。

看看手机,已经快半夜,邹童精神上还算清醒,但身体上又觉得格外疲惫,他坐得后背僵硬酸痛。江洪波不禁问了一句:“我送你回去吧,太晚了。”

邹童却给他逗得笑了:“你认识路啊?开车来的?我倒真想看看你怎么送,”说着站起身,“我去开间房,你要不要上去休息?”

江洪波这些天,作息全面混乱,加上时差,几乎没怎么睡过好觉,睡着了也没什么质量,精神压力太大。见邹童起身过去办手续,他跟上来,在电梯那里等着。不一会儿,邹童拎着大衣走到他跟前:“你几楼?”

“顶层。”

“哦,我十二楼。”他们进了电梯,邹童按了楼层,“明早再说吧,你醒来给我电话。几点的飞机?”

“晚上的,不着急。”

“嗯,我送你去机场以后再回家。”

回到房间,邹童把大衣挂好,空调温度设得太高,让他觉得闷热,脱了毛衣才觉得舒服些。他进洗手间洗脸刷牙,但没有冲澡,没带睡衣,他不习惯光着睡。这还是很小的时候,妈妈吓唬他,说不盖被子睡觉,会有虫子从他的肚脐钻到肚子里,导致他睡觉肚脐一定得盖严实。

收拾好,给廖思成拨了个电话,这家伙死心眼,刚刚发了好几个短信过来,邹童都没理睬。他果然没睡,听见邹童的声音,似乎立刻放松了:“你一晚上跑哪儿去了呀?我给你发了四五个短信都不回。”

“我忙,抽不出时间,干嘛呀?”

“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呗!在哪儿呢?我去接你吧。”

“不用,我在酒店开房间休息,不回去了。”

邹童和他一起住这么长时间,几乎没有夜不归宿过,廖思成感到吃惊,但他也没有详细问,想邹童肯定是累折服了,才会临时开房间:“那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我送个朋友去机场,晚上的吧,一起吃饭好了。”

“什么朋友啊?”廖思成情不自禁地问道,“我认识不?”

“你怎管这么宽啊?”邹童没回答,“早点睡吧,我也累了。”

他挂了电话,摊开四肢,平躺在床上,才觉得身上积攒的酸痛,顺着脉络朝四处散发而去。酒店用的是记忆性床垫,他躺了会儿,身体就陷入自己的形状里,像是被镶嵌住了。门铃突然想起来的时候,他挣了半天才坐起来,他讨厌这种规矩性能太强的床垫。

走到门口,还不待他问,就传来江洪波低沉的声音:“邹童呐,是我。”

他打开门,发现江洪波手里拿着他自己的一套睡衣:“将就穿吧,也比穿牛仔裤睡觉舒服。”

他还算记得自己的习惯,邹童接到手里,是柔软的纯棉:“你进来一下,有事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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